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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3-03 17:55 星期六
我眼中的林振草老师
——兼怀贵大往事
戊戌年正月间和刘哥品茶聊天,无意间说起学校冬天去世的老人多。刘哥云:“你知道吗?林振草老师也去世了,在海南那边。”我陷入了一种苍凉的沉思。李白云:“人生如梦,为欢几何?”当然,林老师八十多岁仙逝,也算是高寿了。但自己熟悉的贵大老教授一个接一个的在离开这个尘世,总有一种悲凉的意味和黄家驹歌词经常出现的嘘嘘之叹。贵大的退休的老教授们曾自嘲是“等死队”,达观中透着点生命的觉悟。然而生命无论承受之轻之重皆如一梦,如寄人生,尘梦伤怀而已。
我并非林老师的弟子或学生,也没有听过他的课,他的文章载网上读过一点,但因为我是贵大子弟,很小就认识林老师。我在此叙述的只是一个贵大小孩眼中的老教授。林老师好像是福建人,中高个头,皮肤微黝。嘴唇厚厚的,常常微笑着,眼镜后面的一双眸子闪着智慧的光芒。穿着很随意简朴,头发浓密,稍显蓬乱而高,颇有点像鲁迅。林老师总是很温和的样子,性格豁达,很少看见他发脾气或急躁。他是一个敦厚而开朗的学者。他说着乡音浓厚的一口普通话,这种口音在贵大是独一无二的。往往你一听见这个声音,就是知道是林老师来了。他在贵阳生活几十年,但却从不说贵阳话,也许是乡愁悠悠吧。但他的三个孩子都是标准流利的贵阳话。贵大的老教授们最初都是住在音乐楼和钢琴房。这是过去艺术系留下的。音乐楼的日子是典型的七〇年代。房子是筒子楼,每家每户都在楼道生活做饭,楼道两边都是杂物或煤堆。整个房子都是楼板结构,噪音蛮大的,若是楼上有小孩,住下面的可受罪了。记得我也经常在楼上跳动,楼下老师意见很大,一次上来论理,还和家母吵了起来。那个时候,大家都挺穷的,吃得都很差,没有油水。我们这些孩子经常吃酱油拌饭,就是美食了。一次家里有一小罐猪油,老弟每天舔一点,居然整完了。那时各家孩子经常串门,因为那时林老师的孩子和我们也一般大,所以我也常去林家。好像记得林老师家里整整洁洁的,有很多泡菜坛子。林老师的夫人王阿姨是科班出身的医生,料理得家中很和谐。当时大家都缺吃的,林老师家好像总是很饱满。一次,林老师从城里回来,带了一包口香糖或是大白兔奶糖,我记不清了,就在楼梯上散发给孩子们。当时我载旁边很羡慕,觉得林伯伯真实一位好爸爸。
七〇年代末道八〇年代初,贵大的教授们纷纷都搬离了音乐楼,住到老新的教职工宿舍。也就是今天非常有名的在校园旁边的“棺材房”和紧挨着一栋楼。那时“棺材房”可是要争抢才能得的好房子。当时老师们称其为“大观园”。所谓“大观园”其实不过是简简单单的四层楼的建筑。有厕所,两家公用一个厕所。这虽然还有点麻烦,譬如早晨抢厕所也常常导致邻里之间的摩擦。但总这比上公厕好多了。关键是大家告别了阴暗嘈杂拥挤的筒子楼了。房子下面还有小花园和菜地。夏天乘凉大家都坐在那里聊天喝茶。有点田园隐居的风味。当然,后来“大观园”又做了改造,外面加了两间房,把厕所隔开成每家一个。但房子里面变得很阴暗。“棺材房”的称呼不胫而走。当时老师们都抢大观园住,那时没有什么分房的标准,谁有本事谁住。家父一好友同事因离开贵阳,遂悄悄把钥匙给了我们,家具都是晚上悄悄运过去。
不久,林老师家搬到大观园旁边另一栋新楼的一楼。林老师的长子兴哥,口才一流,从小就能说会道,很会处事。我一直很佩服他。次子建哥本来就是我们的娃娃头,因此,我们又经常去林老师家玩。当时刚刚有黑白电视机,而林家正有一台。我就常常蹭电视看。那时正热播刘兰芳的评书《岳飞传》、《杨家将》等。有时候我们还去林家听评书。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林老师是历史教授。因为看电视的时候,我们经常问林老师历史问题。有一次,大家看《霍元甲》,林老师和我们一切看。边看边说,因为香港是英国殖民地,所以这个电视剧里的坏蛋都是日本人或俄国人,但不会是英国人。林老师讲起历史故事,生动活泼,幽默风趣。历史就是一种故事的叙述。我当时还在读小学,觉得林伯伯很有学问。我喜欢历史,大概这也是一个缘分。中学后去林老师家渐渐少了,也没有什么机会向林老师请教历史问题。只是偶尔见林老师带着小孙女玩。兴哥倒是在校内开了有名的林家铺子,一开就是二十多年。我结婚的水酒还是在兴哥那儿订的。
进入网络时代后,因为历史方面的兴趣,有时会在百度看看林老师的论文。感觉林老师的文章,历史视野很宽阔,思路清晰通脱,譬如关于郑和下西洋的文章,如《郑和下西洋的反思》在海内外是有一定影响力的。引用率较高。希望今后收集下林老的文章,细细品味一下。网上关于林老师的文章不多,只是还看到一些零星的校友学生回忆读书经历,对林老师都很赞赏。百度贴吧有一位叫陈袁伶的贵大校友发表在《贵州日报》的一篇回忆文章,里面谈到林老师,较有代表性。
历史系的老师更没有少让我领悟“历史的纵深感”。我喜欢林振草教授的学者风度,他治学严谨,讲授时娓娓道来,仿佛历史深处吹出的晓风,徐徐,悠悠,却又蕴含了绵绵无尽的太古玄妙。
林老师晚年的生活很愉悦,子孙满堂,家庭和美。但他依然是粗缯大布,身无长物,笑语温婉。只是一头浓密的黑发渐渐成了银色。大概是去年夏天有一次去贵大菜场,还遇见了林老师,我打了招呼,他报我以微笑。透过中午的阳光,林老师的面容好似在点点闪动,像枫叶那样,微棕的的脸庞红红的......。
戊戌年正月十六 修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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