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是中国文化的产物吗？

西安交通大学 席酉民

 

在英文用语里，除了中国的“功夫”等词用汉语拼音表示外，近些年又出现了一个新词，这就是关系（guanxi）。因为在英文里很难找到一个对应的词能将在中国非常重要的“关系”的含义表达出来，于是人们干脆用汉语拼音直接表示“关系”。因为中国经济的崛起和中国巨大的市场潜力，西方国家不得不关心中国的发展，研究中国，设法进入中国。向来被人们认为是中国文化的产物的“关系”自然会成为进入中国首先要研究的问题之一，在他们眼中，中国的经济是“关系经济”，中国的管理是“关系管理”，唯有弄清“关系”，才能在中国市场竞争中取胜。

那么关系到底是不是中国文化的特殊的产物呢？在改革开放前，我对文化的影响深信不疑，但随着改革开放地进行，发现中国几千年来形成的一些文化、观念、习惯在市场经济和外来文化的冲击下，迅速瓦解。我曾经在学术会议上提出，这些变化是文化在起作用？还是制度在起作用？或者说文化的作用大还是制度的作用大？后来按照系统分析方法，我又认为，社会变革过程中有一些因素是快变量，如制度；又有一些因素是慢变量，如文化。人们的许多行为受快变量的影响往往远远大于受慢变量的影响，如对利益的追求问题，从人民公社时的“大公无私”到市场经济改革后的“以我为中心”的转变如此迅速，决不仅是文化的影响，应该讲制度的影响是决定性。

最近访问俄罗斯，惊奇地发现，在俄罗斯“关系”也无处不在。俄罗斯规定，公民18岁都要服兵役，但在莫斯科和圣彼德堡两大城市服兵役者却不多，只要有关系，交些钱，找个医生开个证明说有神经病或其他病即可；要想进入灰色收入颇高的政府部门工作，找个关系、走个后门便行；连上大学考热门专业，学习成绩并不十分重要，重要的是有关系。总之，关系可以解决一切问题。这进一步触动了我关于“关系”到底是什么东西的产物、或什么对“关系”的产生影响大的思考：“关系”是中国文化的专利吗？“关系”只是文化的产物吗？俄罗斯的现象使第一个问题不言自明，但第二个问题需要进行深入一点的分析才能回答。

从俄罗斯的情况看，其领土虽有一部分在亚洲，但远东这一块并不是俄罗斯人行为的主要代表，即使这一块也不属中华文化圈的主要影响范围。实际上，俄罗斯主要受欧洲文化的影响和熏陶，这就是说，受其他文化熏陶的社会照样可以出现“关系经济”和“关系管理”，换句话说，文化肯定对“关系”的产生有一定影响，但在文化背后还有更重要的影响因素，这似乎就是制度因素。凡法制严谨、管理科学且规范、公权有制约、市场机制完善（主要资源配置靠市场机制进行）的地方，关系的作用一定就小；反之，关系的作用一定会大。前苏联的长期计划经济是解体后的俄罗斯百病缠身，法制不严谨，公权受制约不力，权力配置资源的作用大，加上经济短缺，在人们自利动机的驱动下，关系自然会成为人们廉价获得自利满足的手段。因此，我们可以比较清楚地认识到，在人们自利的动机驱动下，制度和机制是关系产生的决定因素，文化只是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

所以，关注“关系”、研究“关系”，要透过文化现象，观察分析背后的制度和机制。只有如此，我们才能正确认识“关系”，不断地推动我们经济和管理的规范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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