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中的道理

 

此文纯粹是嬉戏。

对联中有集句联，有些集句联还能推陈出新，生花。日前看了两篇名家的两篇散文，突发奇想，如果将他们文中各自三段分离出来，组成一个新的家庭，也未尝不可。不信，你就看看，是不是有点新家的氛围？

……她把自己身体抛进沙发，双手拢拢头发，简捷地说：“我刚经历了人生中最恐怖的一刻钟！”

原来，他们那家公司，全球同步裁员，尼娜两点一刻接到通知：她被裁了。当时她还正忙着。也用不着她跟谁交接。公司规定，自接到裁员通知后，一刻钟内必须撤离。她想用座机往外打个电话，她那架电话已经撤销；想再用电脑发封“伊妹儿”，局域网已经不允许她进入；她赶紧收拾私人用品离开办公区；到了走廊，想进入茶水间喝杯咖啡放松一下，发现自己手里的钥匙卡已经无法开启那门；想进入卫生间，也一样。到前台，交回钥匙卡，从此她再也无法进入几年来所熟悉的空间了……

“这太不人道了啊！”针对我的说法，她惨然一笑：“很人道的，我看见医务室的门大开，很显然是为了及时救助无法承受这一刻钟的被裁人士，路过那里我没有停步，但一瞥之间，看见高大的姜森——他比我高一级，金发碧眼，平时很威严，正在那里面一张躺椅上抽泣，周围两个医生也不知是在进行药物治疗还是心理干预……”

 

但人走茶凉不也是法治所在吗？倘若事情变成这样：人走了茶还不凉，人不在位还干其政，还要来看文件，写条子，打电话，参加会议，消费公款，甚至接受前呼后拥，有关契约还有何严肃性和威慑力？倘若人没走茶已凉，人来了茶不热，有些茶总是热，有些茶总是凉……那么谁还愿意把契约太当回事？

契约人就不再是自然人，须尽可能把感情与行为一刀两断，用条款和责任来约束行为。这样，缺乏人情是人生之憾，却不失为公法之幸，能使社会组织的机器低摩擦运转。面子不管用了，条子不管用了，亲切会议什么的不管用了，虽然隐性关系网难以完全绝迹，但朋友的经济意义大减，徇私犯科的风险成本增高。香港由此避免了很多乱相，包括省掉了大批街头的电子眼，市政秩序却井井有序，少见司机乱闯红灯，摊贩擅占行道，路政工人粗野作业，行人随地吐痰、乱丢纸屑、违规抽烟、遛狗留下粪便……官家的各种“公仔（干部）”和“差佬（警察）”也怯于乱来。哪怕是面对一个最无理的“钉子户”，只要法院还未终结诉讼，再牛的公共工程也奈何它不得。政府只能忍受巨大预算损失，耐心等上一个半截，甚至最终改道易辙。

因为他们都知道，法治治民也治吏。违规必罚，犯禁比惩，一旦出了什么事，就有重法或严刑在等着，没有哥们儿或姐们儿能来摆平，也难有活菩萨网开一面。那么，哪个鸡蛋敢碰石头？

 

 

 

说明：

前三段取自刘心武的《一刻钟》（《今晚报》2008 年 11 月 22 日）

后三段出自韩少功的《笛鸣香港》（《散文海外版》2008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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