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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得一小册唐宋人的书画题跋,见陆游跋《北齐校书图》(图现藏美国波士顿美术馆),感觉“味太浓”:
高齐以夷虏遗种盗据中原,其所为皆虏政也。虽强饰以稽古礼文之事,如犬着方山冠,而诸君子乃携书从之游。尘壒膻腥污我笔砚,余但见其可耻耳。
原图描绘的是北齐高洋(文宣帝)命人刊定经史典籍的一个历史场性景,北人学文化,在放翁眼里却是“膻腥笔砚”,可见他念念不忘的还是“北恨”。
“南人”对北人学文化的态度,有时非常有趣。北魏谴使到南齐求书,朝廷不想给,王融就给齐武帝上书说:
夫虏人面兽心,狼猛蜂毒。……凶谋岁窘,浅虑无方,于是稽颠郊门,问礼求乐,若来之以文德,赐之以副书,……无待八百之师,不期十万之众,固其提浆伫俟,挥戈愿倒。……今经典远被,诗史北流,……节其揖让,教以翔趋,必同艰桎梏,等惧冰渊,婆娑腊噼,困而不能前已。……于是风土之思深,愎戾之情动,……部落争于下,酋渠危于上,我一举而兼吞。
小王(他下狱而死的时候才27岁)也看不起北人,但认为“诗史北流”能令北人内乱,我们也就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了,所以还是可以借书给他们的。钱先生《管锥编》读这篇奏疏时,连带列举了很多有趣的例子,大家可以去看看(《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第184则)。我们今天的孔子学院能不能起到一点儿令人家“部落争于下,酋渠危于上”的作用呢?
题跋落款是淳熙八年九月二十日,也就是1181年11月5日——关于阴历与公历的换算,陈遵妫先生的《中国天文学史》里好像有计算方法,我忘了;这是在网上找的——那年闰3月,所以九月就立冬了,与我们今年一样。
原想看看放翁那会儿的诗里有没有流露出同样的情绪,于是翻了几页《剑南诗稿》。当时他在老家山阴(绍兴),大概闲得很,每天都写诗,当月存诗29首——难怪他能留下那么多诗呢。奇怪的是,他看了那么有名的一幅古画,还写了题跋,却没留下诗——是不是因为厌恶而怕污了笔墨呢?
发现放翁对成都很有感情,常在老家念想。那个月里他又想起了:“锦城曾醉六重阳,回首秋风每断肠。最忆铜壶门外路,满街歌吹月如霜。” 放翁《铜壶阁记》说过铜壶门渊源,但今天不知在哪儿。放翁在淳熙一、二、三、四年都来过成都,其中二年闰九月,算两度。还有一度更早,在乾道九年(1173),那会儿他在乐山(他的官儿是权通判蜀州、摄知嘉州事)。那年九月他写过一首《成都行》(说不定在重阳节那天进城了):“倚锦瑟,击玉壶,吴中狂士游成都。成都海棠十万株,繁华盛丽天下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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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3 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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