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买了一本企鹅版的莎翁全集，刚才又来了一本皇家剧院版的（RSC）——外研社有影印本，价格与原版的差不多，但感觉还是差一点儿——随便翻一页，看到Hamlet里御前大臣Polonius对王爷和“娘娘”的几句话（第二幕第二场）：

My liege, and madam, to expostulate

What majesty should be, what duty is,

What day is day, night night, and time is time,

Were nothing but to waste night, day, and time;

Therefore, since but brevity is the soul of wit,

And tediousness the limbs and outward flourishes,

I will be brief. Your noble son is mad….

Expostulate现在的意思是忠告、劝诫，但在莎翁那会儿，基本意思就是讨论（to discuss, to speak, to converse）——要认识莎翁用的词儿，用得着两卷本的Shakespeare Lexicon and Quotation Dictionary: A Complete Dictionary of All the English Words, Phrases, and Constructions in the Works of the Poet (Dover Publications)。虽然Polonius并不witty，被弗洛伊德说成话篓子（the old chatterbox），但这几句话很有趣，能引出好几个“感悟”——

1）别为问题纠结，做好奴才就好。

2）别想抽象的问题，那是浪费时间。

3）想时间问题的人是疯子——正如奥古斯丁“劝诫”的那样：上帝为思考那些问题的人准备好了地狱。

4）思考时间就是浪费时间——这是一个越想越糊涂的怪圈。

5）时间问题才是真正的智慧的灵魂。

6）简洁是智慧的灵魂，而繁冗不过是张牙舞爪……

最后那句名言，通行的几个译本都是意译，无非说“肤浅”、“夸饰”，把原文的形象丢了：先说了“灵魂”，对比的当然就是躯体、四肢（limbs）。也许四肢不好听，所以诗人卞之琳翻译成“枝叶”。

“张牙舞爪”是我的一点“感悟”——看那些繁冗文字，肯定是作者在没有思想可写的时候写的。越是没有自己的东西可写，才越想抄一大堆永远正确的废话。人在心“虚”的时候，手脚动作就会多，有时难免“张牙舞爪”来给自己一点“充实”。换句话说，用四肢写的只能是tediousness，用心写的才会达到brevi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