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Mozart,他最有名的,如土耳其进行曲,如g小调第四十交响曲,我都能背了,却衷心地喜欢不起来(不是因为有人将它改成了流行歌儿)。老爱很喜欢他,也许是因为会拉小提琴,可我不会。
说莫扎特,是因为看到我喜欢的柴可夫斯基在夸奖他,“这个阳光灿烂的天才啊,他的音乐即使记忆起来也足以使我感动到流泪呢!”梅克夫人(老柴的崇拜者和赞助人,他们的通信结集为著名的《我的音乐生活》)却不以为然:“写出像第四交响曲第一乐章那样美妙音乐的人,竟然会钦佩伊壁鸠鲁派‘唯快乐主义’的莫扎特,这叫我目瞪口呆……”【唯快乐主义,有吗?】柴回信说,“两个艺术家的气质不同,决不能阻碍他们相互之间的同情。”还说,
也许正因为我觉得支持不住了,在精神上瓦解了,才在莫扎特的音乐中找到安慰和休息。他的音乐表达了人生的快乐,而这人生的快乐是他的健康气质的一部分。照我看来,一个艺术家的创造力是和他对这个或那个大师的钦佩大异其趣的。
看来,艺术和艺术家是需要互补的,小莫的快乐正与老柴的悲怆互补。艺术家似乎更喜欢与自己不类的风格。另一方面,他创造的东西,即使登峰造极,也未必是自己最向往的。
人生大概也如此,我们总是做不好自己想做的,却在无意中做好了别的。喜欢什么和能做什么,往往相距遥远,令人伤心。但如果以“互补”的眼光来看,就没有遗憾了。喜欢的东西不必自己去重复,而正需要不同的东西来补充。互补需要“对等”,所以,只要向往的境界高,即使达不到珠穆朗玛,也可能登上乞力马扎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