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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寅年冬· 阳不过记

已有 4247 次阅读 2023-1-14 18:11 |系统分类:人物纪事

壬寅年冬·阳不过记

文/蓝莲花瓣

No.1 人间平常剧·引子


曾经以为在浑浑噩噩的人生纪年里,只有那么几个非常的年份才可以说它是特别的,可以用“这一年真的特别、不同于其他的年份”来形容或者刻画。但这种自以为是在蓝莲花瓣跟随年龄进入二十一世纪之后逐渐消失了。在自己的年轮里慢慢体会,慢慢发现,原来人生纪年中的每一年都很特别,都有自己非常独特的样貌。


公元2022年,在天干地支的纪年里被称作壬寅年,它当然地具有了非常独特的个性,它的非常独特之处在于几乎全中国的人在这一年的冬天有了相同的经历和体验。蓝莲花瓣的一家人如果只是作为一个抽样的具体单元的话,她们的经历应该具有相当程度的代表性。


本来嘛,蓝莲花瓣和家人都没有觉得壬寅年会比庚子鼠年(公元2021年)和乙亥猪年(公元2020年)有更大的不同。从戊戌狗年(公元2019年)年末发生了这场来历奇怪的新冠疫情开始,三年以来,人们都已经习惯了防疫生活,以为壬寅年和前面两个年份没有多大的差别,虽然人们的心底里都还暗藏着一种期待,期待壬寅年会是疫情散去的一年。


最开始的时候,与乙亥年和庚子年不同的只是,壬寅年的疫情有点像地老鼠,好像总是在全面开花,哪个省的局部都有,哪个月份的某个时间段里都有,这就让大家禁足抗疫、核酸检测成了常态化,成了生活的一部分,人们甚至不断地适应和调整着各自的生活,使得每一件要完成的事情都能做到当下的最好和最恰当状态。于是,壬寅年壮丽而又斑斓的秋天被蓝莲花瓣和她的家人、她的朋友们、她的同人们完美地错过了。【备注:此处用同人而不用同事,是包括了各个行业的人,是想说大家目前都有相同的志向:都在为了战胜疫情而忍耐、坚持。】


到了壬寅年冬天,却总是久久不能清零,感染的、密接者、次密接者,不断会出现。校门早就不能出了,教学区和家属区做了隔离,校园里那个古老的大槐树下有通往教学区的卡口,通过那个卡口,就可以去操场跑步,或者去校园后半部分,那里有几块大大的园地,曾经有花开,总是有树在成长,仿佛是安睡在校园里的田园牧歌,那里就像是蓝莲花瓣和她的朋友们心灵的港湾。所以,能不能通过大槐树下,是一种有没有自由与欢喜的开关。


在大家都沉默坚持的抗疫生活中,蓝莲花瓣一直都坚持在自己的教学工作中,她看到了医护人员、自愿者、各级各类工作者的辛苦,所以,蓝莲花瓣和朋友们都尽最大可能遵守防疫政策、尽量减少外出、减少添麻烦。然而,事实上每一个人都特别希望着疫情早早结束。壬寅年12月1号,不能不关注新闻和消息的蓝莲花瓣们,听到了一个消息,说“2022年11月30号中午两点广州好多个区发出解封通告”。


No.2 人间平常剧·全家阳


这也只是生活连续变化的轴线上一个节点,而蓝莲花瓣们的生活依然按照目前惯有的方式在进行着。只不过在这之前,说好的放假日期已经经过了两次提前的决定和通知了。12月头,也就是壬寅年的冬月上旬,蓝莲花瓣她们正忙着给在家的和在校的学生进行线上期末考试,她的学生预计12月6号左右可以考完。但是,也就是这个12月头,她们却都接到了紧急通知,暂停考试,推迟一周进行,而这暂停的一周时间用于在校学生返回家乡。学校联系了点对点送学生的公共车,从宿舍楼到火车站、汽车站,每天早上七点左右都能见到一辆辆载满学生的汽车驶出学校西门。而蓝莲花瓣她们并不能通过大槐树下去操场跑步,她们就在家属区的路上边跑步,边目送着学生们离开,当然,让学生们安全、顺利地回家是全体同人的心愿。那几天高铁已停,火车票却非常难买,学校又统计了西去、东归的学生,联系铁路部门加挂车厢,终于让能回家的学生都回家去了。


XU同学在大城市读书,也是被禁足在宿舍楼里了。12月5号晚上,他们开学生大会,导员要大家能回家则回家,并且嘱咐学生们说12月5号晚上是最良好的窗口期,他们也有点对点的公共车闭环接送学生。那天晚上,蓝莲花瓣一家隔着遥远的夜空给XU同学买飞机票,大家长GUANG先生一时着急,居然查出了携程上有票,XU同学一听就打算联系导员,做个记录。但是,但是GUANG先生看错了,那完全不是12月6号的机票。于是,从那个时刻开始,XU同学就进入了订机票,被取消机票,再订机票,再被取消机票,如此多次、如此往复、如此等待之中。蓝莲花瓣记起了曾仕强的一句话,说是没到最后就不是最好的,所以都还能保持着平常心。


蓝莲花瓣的同人们的工作一刻都没有放松,大槐树下只有需要到教学区去的同人们才能过去。蓝莲花瓣知道有好多老师过去是住在学生宿舍楼里值班,大家都还在为教学工作和防疫而忙乎着。大槐树下仍然不能自由地通行,这一切似乎都还和秋尽冬初时一样,那么家属区里面应该是相对安全的。终于到12月9号XU同学得到一张直飞机票,从那个很大的城市回到家中,蓝莲花瓣一家也在庆幸,虽然波折,最后买了直飞的机票,这就减小了旅途中感染的几率。与此同时,蓝莲花瓣们的各个小同学们都陆续地离开了大城市,回到她们这个小院里。


XU同学防疫措施做得很到位,从早上五点半离开宿舍,期间地铁、飞机,整个过程中都没有摘下口罩,还携带了消毒湿巾随时消毒。蓝莲花瓣和GUANG先生接机时也带着酒精和消毒湿巾,就这样XU同学如此安全地回到了家中,而XU同学的家是一个人口密度挺小的小地方,XU同学觉得相对于那个大城市,它是安全的。即使这样,XU同学也并没有出门,整天呆在家里,一方面是还有导师布置的任务,并不是假期状态,另一方面,他还是按照防疫要求来做的。然而,蓝莲花瓣一家都不知道的是,其时这个小城已经处于沦陷之中了,虽然他们也听说“好多人阳了”可没有一个基本的、具体的概念。


XU同学觉得在这个相对安全的小城,蓝莲花瓣她们家属区的理发店更进一步相对安全,就想把自己久久不曾打理的头发交由专业人士打理一下,12月13号,在全程戴N95口罩的情况下,XU同学去楼下理发店理了一个小平头回来了。


家里最老的人是蓝莲花瓣的婆婆---婆婆张,年届77岁。因为GUANG先生总是犹豫高血压病人能不能注射新冠疫苗而耽误了一些时间,婆婆张只来得及注射了两针疫苗,但这是在疫苗也已经跟着病毒迭代升级之后了。蓝莲花瓣和GUANG先生按照“医嘱”分析,婆婆张未到80岁,且身体素质还算硬朗,这是一点些许的优势。12月15日上午,在口罩升级为N95的情况下,婆婆张去楼下的菜店买了几个土豆回家。


12月15日晚上十点,蓝莲花瓣和GUANG先生已经休息了,XU同学敲门告知自己做抗原,阳了。XU同学回家时花重金买了头戴式N95口罩和一盒抗原检测试剂。然后XU同学就把电脑等物件搬进了自己的房间,做好了隔离的准备。蓝莲花瓣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很恼火,等XU同学休息后,她没戴口罩进去看望XU同学,可XU同学一看妈妈没戴口罩,立刻用被蒙住了口鼻,叫蓝莲花瓣快出去。蓝莲花瓣问XU同学害怕不,XU同学说他不怕。蓝莲花瓣离开时为自己的情绪化感到惭愧。


12月16号,蓝莲花瓣一家进入防疫状态,XU同学单独隔离在自己的房间里,用一个单独的卫生间。GUANG先生嘱咐婆婆张,让她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要出来了。蓝莲花瓣开始为大家提供防疫餐食:鸡蛋羹、蔬菜、水果、牛肉,搭配全面。饭后一应餐具全部高温煮沸消毒。GUANG先生每天出门去上班,全程佩戴口罩,回家再换掉口罩。婆婆张在GUANG先生不在家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生病的状态,但GUANG先生晚上回家去看望她,她说嗓子发干,GUANG先生给她喝了一袋板蓝根。12月17日,早餐后蓝莲花瓣收拾餐具,GUANG先生去上班,婆婆张却在客厅里闲庭信步,蓝莲花瓣看见了叫她进自己的房间。在婆婆张的房间里,蓝莲花瓣点了艾烟,和婆婆张面对面坐着,都没有戴口罩。此时,婆婆张不停地擦鼻涕,说是好像有点感冒。蓝莲花瓣无法明白,婆婆张的真实情况,昨天吃板蓝根是针对风热,今天又像是受寒,不知如何是好。中午时分,婆婆张坐在餐桌旁边,身边是GUANG先生,对面是蓝莲花瓣,婆婆张认为自己有问题了,但蓝莲花瓣早晨没有听见她咳嗽,于是婆婆张立即咳嗽两声,表示自己有问题了,期间三人都未戴口罩。晚上,GUANG先生给婆婆张测抗原,她老人家就阳了。至此,两个卫生间不够阳和不阳的分开用了。


婆婆张属于老弱病,她感染,使得蓝莲花瓣与GUANG先生甚为紧张,两个房间各隔离一人,单独供应饭食、热水壶,卫生间没用消毒。GUANG先生多次出去采购食品和药品、消毒用品。XU同学还好,自己知道要怎么做,药品和温度计、要注意的事项他都很清楚,每次出来都带好口罩。但婆婆张则什么都不知道,她还比较擅长答非所问,这样就很难知道她的真实病情到底如何。再加上婆婆张的常用药是不能停的。GUANG先生给婆婆张拿药,量体温,婆婆张自述她没有发烧,GUANG先生量体温她也没有发烧。


实际上那几天正在上班状态中的GUANG先生有点疲于奔命了。婆婆张感染之后,12月18号,GUANG先生自己感觉很难受,测抗原,阳性。按照潜伏期算,蓝莲花瓣怀疑是婆婆张坐在他身边咳嗽传染的。至此,天选做饭人蓝莲花瓣一个人住在客厅里,其他三人每人一个卧室,每人一个水壶。早饭鸡蛋羹、苹果片、蒸胡萝卜或南瓜、馒头饼子或者油饼、喝黑芝麻糊或者豆浆,午餐牛肉蔬菜面片子,晚餐鸡蛋羹、稀饭、馒头饼子或者油饼、蒸南瓜胡萝卜或者红薯,三餐餐具每次都煮沸消毒。下午三点供应冰糖雪梨汤和橙子。蓝莲花瓣送饭做饭也经常戴着口罩,他们三个人出入各自房间也都戴着口罩。


XU同学前四天比较严重,咳嗽、嗓子痛厉害,发烧到38.3度。GUANG先生最严重,发烧到38.9度,肌肉痛疼厉害。婆婆张没有发烧,很少听见咳嗽声,但喘息粗壮,能听见嗓子里的痰粘。12月23号是GUANG先生发烧比较严重的一天,蓝莲花瓣和GUANG先生要去参加一个八十三岁老奶奶的葬礼,晚上去的时候,GUANG先生发烧38.2度,在蓝莲花瓣的坚持下,由她驾车前往,GUANG先生坐在副驾座监视。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其他原因,蓝莲花瓣下车之后全身的肌肉在打颤。参加葬礼的蓝莲花瓣的同人们基本都在阳的状态,尤其是老奶奶的亲人们,咳嗽都很厉害,在壬寅年的这个冬天他们经受着身心的煎熬。

No.3 人间平常剧·阳不过与结构性问题

2018年(丁酉年)冬天,有一篇名为《流感下的北京中年》博文刷屏了,文章中那个中年男李可六十岁的岳父在家里光着膀子开窗吹了穿堂风,感冒了,而他所谓感冒就是感染了甲型流感病毒。那篇文章中其实就已经给平常的人们提出一个都要面对的基本问题,即如何科学理性地防止感染、防止病情加重、防止传染给家里其他人。文中的岳父是一个豪迈可亲的老人,自认为身体很好,开始时大家也都以为只是普通感冒。在家里,已经感冒的老人也没有戴口罩,结果是李可的岳母、李可的小孩、李可的爱人、李可自己按顺序都“感冒”了一遍,岳父最重,各种因素叠加在一起,年龄并不是很老的岳父并没有被救治而挽回生命。也许,有一个重要的内在原因就是,那是病毒,而不是普通的细菌型感冒。


蓝莲花瓣的家庭成员结构与中年男李可有一点相似,婆婆张与文中“岳父”同时代,他们的成长环境是完全的小农经济到社会主义集体经济的农耕环境,到了改革开放经济搞活时代,婆婆张的所有基本观念和认识都已经完全形成,不太可能产生改变了。略微不同的是,可能岳父还能识字,婆婆张则完全不识字。蓝莲花瓣和GUANG先生是属于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一代,他们的原生家庭有小农经济的影子,生活环境是从农耕文化到开放搞活的那个黄金的八十年代。而XU同学则完全生活在商品经济时代,他们完全参与到中国社会城市化、工业化、现代化的过程中,是喝着娃哈哈和蒙牛、伊利之类长大的。因此,XU同学他们那一代人生于科学技术的时代,凡事讲科学、找道理。而蓝莲花瓣和GUANG先生虽然属于有文化的人,但在他们的童年时代所形成的了很多潜移默化的观念,而这一部分潜在的观念也很难改变。因此,就有小年轻们说,蓝莲花瓣和GUANG先生这一代,其他都比较好,就是不怎么讲“科学”,但他们有科学意识,算是半点讲科学吧。


这种结构也和目前中国的人口结构特点非常相似。一批来自小农经济时代、熟悉且热爱农耕文明的老年人群,他们的思维已经属于守旧类型。一批接受了新中国的教育但生长在农业经济家庭的有知识有工作的中年人,这群人接受了科学教育,但仍然保留了一部分保守和传统的观念。另一批是新新人类,生活在现代化的中国,从小都在学校里读书,基本没有做家务和干农活的机会,他们头脑清晰、思维敏捷、善于接纳新思想、有开放的心胸和开阔的眼界。在现代的中国,就和蓝莲花瓣的家庭一样,每一部分人都有着非常特别的价值和地位。守旧的老年人,是需要社会保护的。又讲科学又保有传统的中年人正是社会的中坚力量,要负重、要坚强,也要反思和成长。而新新人类的青年人,是社会的希望,后备力量,但也是缺乏经验和教训,容易激进的一批。


当一个家庭或者社会讲究人口结构的时候,其实就已经不得不面临资源的分配问题了。在XU同学回家的那时候,小城各个医院、药店里都已经没有了布洛芬和连花清瘟胶囊。XU同学带回来一盒布洛芬缓释胶囊是治牙病用剩的药,家里冰箱的角落里居然发现了一盒连花清瘟胶囊,GUANG先生在多次去药店买回来各种能买到的咳嗽药和维C片。


XU同学阳了之后,服用了一板连花清瘟胶囊,发烧时服用了布洛芬。麻杏止咳糖浆他只喝了一次。婆婆张阳了之后,GUANG先生查来查去,说是连花清瘟胶囊在感染初期有用,就把剩下的一板拿来给婆婆张服用了,效果若何婆婆张也说不清楚。然而,GUANG先生很快也阳了,他却不打算服用药物了。XU同学隔着房门给父亲安顿,布洛芬缓释胶囊和布洛芬退烧药的区别,并把剩余的布洛芬放在窗台上让蓝莲花瓣给GUANG先生,这一点药对GUANG先生的肌肉痛起到了很好的缓解作用。


12月24日,GUANG先生依然高烧,而且肌肉疼痛很严重。XU同学阳了的第八天。做了一次抗原检测,还是阳,仍然在隔离状态。婆婆张是重点保护对象,必须隔离。蓝莲花瓣驻扎客厅,睡在沙发,开始了取快递和大采购。在家属区菜店门口,蓝莲花瓣碰见了同事ZHANG,她是一个热情爽朗真挚的人,皮肤白皙,身材匀称,因为大家都戴着N95口罩和帽子,捂得很严实,蓝莲花瓣看着她明亮的眼睛、白皙宽阔的额头和她说话,可是她的声音却是那么陌生,完全不像是蓝莲花瓣熟悉的那个她。虽然大家都是相互鼓励,也对这个人人都阳的现象没啥恐惧,蓝莲花瓣还是觉得有点恍惚。


回到家里,蓝莲花瓣觉得自己出了一身汗,感觉到全身肌肉酸软,走起路来有点飘,但她精神很好。给大家做了晚饭,烧了每晚必然要提供的艾叶水洗脚、洗脸。看到太阳能里的热水烧到了62度,想想自己那几天出了很多汗。那一晚,蓝莲花瓣洗了个澡,之后,躺在沙发上人觉得很懒,就没有去吹头发,如此,到了25日。GUANG先生不知为什么,非要蓝莲花瓣做个抗原,上午蓝莲花瓣做了一次,未阳。下午,GUANG先生不同意,戴着口罩出来在客厅监视下又做了一次,未阳。晚上,XU同学也戴着口罩伙同戴口罩的GUANG先生要求用嗓子分泌物做,阳了。是夜,蓝莲花瓣睡在沙发上开始发烧,但温度不高,37.2度,到了凌晨时分就开始出汗降温了。蓝莲花瓣也没打算服用任何药物。


12月17日,朋友SNU得知XU同学和婆婆张都阳了,要把她家仅有的两盒连花清瘟胶囊胶囊送一盒给蓝莲花瓣,还要给她送艾条。蓝莲花瓣心生感激但是不能要,一是朋友家也有老人,蓝莲花瓣一家已是密接者不应该和她接触,二是这紧俏药品得让朋友留着,谁的家人都是很金贵的啊。然而,12月26日,好朋友LLY说她有药,要给蓝莲花瓣送,虽然被拒绝,却坚持不懈地送到了家门口,蓝莲花瓣其实大受感动。


12月26日中午GUANG先生坚持帮蓝莲花瓣做午饭,吃过午饭后GUANG先生洗锅。蓝莲花瓣到婆婆张的房间,却见她没穿毛衣只穿着单衬衣,刚吃完饭满头大汗,坐在床上,开着一扇窗子正对着她,外面阳光虽好,但隆冬天气气温顶高也就四、五度,蓝莲花瓣跑到厨房给GUANG先生说,你快去让把毛衣穿上。GUANG先生进去说了,婆婆张还不听,说她热得很。蓝莲花瓣把从12月15号就积压在心里的焦虑和压抑都忍不住了,蓝莲花瓣看着支着病体帮她做饭的GUANG先生,不但气愤,而且感到了大悲大哀,虽然婆婆张在蓝莲花瓣的强制下穿上了毛衣。但蓝莲花瓣的焦虑并没有缓解,婆婆张的行为也决不会改变,只不过变得隐蔽罢了。蓝莲花瓣没法把婆婆张还给婆婆张自己,婆婆张造成的任何后果都将与蓝莲花瓣息息相关。


那一刻,蓝莲花瓣突然就想起来《疫情下的北京中年》。人们其实根本没法给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寻找理由、归属责任,因为那就太迟了。但人们在事情没有发生之前没有任何作为的话,那就必须和“责任人”一同接受后果,这也属于自作自受。晚上八点多,那种悲且哀的感觉还在,发了一条朋友圈曰:“若我抗不过去,各位就此别过。下辈子不欠、不念、不见,都去各自安好罢。”这倒引得好多潜水的朋友都纷纷劝解了,真心谢谢各位善良、真挚的朋友。


可若这些烦恼都是“结构性问题”,那又能怎样呢?它或者就是目前必须面对的现实。事实上婆婆张的任何事情,蓝莲花瓣都是无能为力的,因为他们不在一个语系。婆婆张最有感情温度最疼爱的是小叔子的女儿淑,她是婆婆张从小领大到了十五岁。在婆婆张的心里,淑的母亲对淑一点都不不好,婆婆张实际上也把这种想法表达给淑和蓝莲花瓣。婆婆张在蓝莲花瓣家,淑给婆婆张打电话时一定就是在感情上想念婆婆张了。蓝莲花瓣考虑到小姑娘比较孤单,夹在妈妈和奶奶之间,就劝婆婆张说:如今都不太安全,总有丢孩子的。打电话时,你给说个好(俚语:即说淑母亲的好话,使淑对母亲产生依恋),叫和他妈关系好点,不要乱跑。但婆婆张当着蓝莲花瓣的面,给小叔子打电话时,就把话变成了:丢娃娃哩,要骂得收住叫不要乱跑。


婆婆张不可能走在通向蓝莲花瓣的路上,但是她能够把她得到的所有材料都加工成为她想要的模样,这是中国老一辈的固执,也是他们的智慧。尤其是后者,不但XU同学望其项背,GUANG先生和蓝莲花瓣也绝对是望尘莫及的。但问题的关键在于,在今天工业化、商业化、社会分工精细化、量产化的时代,婆婆张们的智慧在哪里施展、怎么施展呢?


No.4 人间平常剧·科学与科学的态度


XU同学从自我感觉不舒服,到抗原检测,到自动进入卧室自我隔离,蓝莲花瓣和GUANG先生提供的药品、体温计、食品等多是XU同学给了意见,而服药、自我检测等事情,都是XU同学自己完成。XU同学不相信蓝莲花瓣的艾烟和煮艾草水有防疫作用,因为他觉得这东西毫无道理。但他不排斥每天蓝莲花瓣煮了热乎乎的艾草水提供给他洗脸、泡脚。


12月23日中午12点40到13点17,XU同学在三人家庭群2BS里召集了一次准学术会议,GUANG先生躺在卧室床上,蓝莲花瓣躺在客厅沙发上,XU同学在他自己的房间里用笔记本电脑讲了他对新冠病毒的文献调研结果。虽然XU同学是一个工科男根本上不懂医学,但他对待新冠防疫这件事的态度是相当科学的,一直跟踪柳叶刀的重要论文,在他独自隔离期间,他整理了文献跟踪的结果,着重讲了新冠病毒的两种受体在人体组织的分布,新冠病毒的攻击对男女、人种的区别。


而蓝莲花瓣和GUANG先生对于新冠的了解,只限于视频号和公众号推文,并没有比较系统地去阅读相关论文,更不要说像XU同学这么层次分明、条理清晰地整理出思路来。因此,XU同学是最讲科学的,对待事情也是很理性、很科学的。就在蓝莲花瓣一家都进入“阳”的状态之后,蓝莲花瓣才真实地了解到,与XU同学错前错后从大城市回到她们居住的这个小院里的各位小朋友们也都一样样地错前错后地“阳”了,小朋友们的家庭几乎都和蓝莲花瓣家情况相似。全网全国,个的冬天,人们几乎都不可避免地遭遇了“阳”。开始认为是7天,后来说是15天,后来建议一个月,再后来建议三到四月。蓝莲花瓣感觉,以前所说的“阳过”不太符合实际情况,应该叫做“阳不过”。而这种面对未知的未来的摸着石头过河的情况,除了用科学的态度之外,也就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而对于三种人群结构的社会,或者家庭来说,什么是科学?对于新冠病毒不断变异的未知、对人类或哺乳动物感染的未知来说,什么是科学呢?婆婆张根本不懂什么是科学,她可能最直接,她要看的就是效果,有效果,和没效果。蓝莲花瓣懂一点科学,但她会尝试艾烟熏屋、甚至把家里角角落落的尘土都清扫一遍去晦气。XU同学需要道理,只有道理讲得通,他才认为那是科学。


易中天另辟蹊径,从人类文化诞生的源头分析,他说“在科学诞生之前,巫术深刻地安慰了人类几千年对不可知的恐惧,抚平了人类遭受飞来横祸和无妄之灾的创伤,使人类对未来的仰望变得温柔和向往。”那么,科学作为巫术的“嫡长子”,它与巫术一脉相成,它的最基本功能就是试错,所谓爱迪生的无穷多次科学实验也不过就是把错的剔除了,筛选出正确的而已。优越于巫术的地方在于,科学把试出来的结果总结成为有科学的条件的规律,然后加以推广和应用,量化处理再加物质材料,变成技术,形成了比古代高级的人类工具。就算是最烧脑的数学,杨振宁先生说,如果你能把它找出来,那说明那些逻辑它本身就在那里,只是被发现。


但是,人类对于不可知的恐惧,根本不只是几千年,这种恐惧是人类与生俱来、同生共死的东西,即便是科学,它也有已掌握和未掌握的,它也不是唯一的,也不是万能的,“相对于科学已经掌握的部分,未知领域是一个更为广阔的世界”。横行了三年的新冠病毒,给人类提供了一个巨大的未知空间,XU同学能检索的文献、各位医学专家、医生能够获得的比较科学的结论从哪里而来呢?第一是新冠病毒在人类感染者个体机体的表现,第二是对大量新冠感染者的症状和预后的统计结果,因此,科学地图片说这是一个概率统计。


能苛责专家无法给出明确的预见吗?能苛责医生无法医治一些病症吗?不能。能要求婆婆张改变自己的认知,去理解这众说纷纭的“方法论”吗?也不能。至此,已经没有了“完美”的人,每一个人都只能从自己的视角出发去看待所面临的这个“未知”,对于每一个人来说,无论是防疫学专家、高明的医生、讲科学的XU同学们、蓝莲花瓣和GUANG先生们、婆婆张们,人们所能得到的信息有限、如此情况不明,他们所说的,他们所做的决策和选择,就只是当时他们自己最恰当和最科学的结论。


保有敬畏,保有爱,用自己的所有力量、知识和智慧积极面对,这就已经是最科学的态度了。


No.5 人间平常剧·蓝莲花瓣的自我认识


蓝莲花瓣本来没打算吃药,一来药物有限,二来她觉得自己并不是很重,三方面就目前人们所知道的药物的治疗效果也是很有限的。但好朋友LLY于12月26日送来一大包药,居然就有两盒连花清瘟胶囊。下午,蓝莲花瓣想起还有一些川贝,翻找时附带找出了一板半连花清瘟胶囊。GUANG先生坐在沙发上,蓝莲花瓣就把那一板半药拿给他,虽然他不同意,但亢奋的蓝莲花瓣仿佛是要把亏欠的补给他似的,坚持己见,GUANG先生就答应了。晚上,蓝莲花瓣服用了一顿连花清瘟胶囊,第二天便鼻腔干痛、嗓子溃烂又涩又疼。蓝莲花瓣不知道是自病程发展到这个情况了,还是与药物有关,就停服了这个药,GUANG先生却把她拿给他的药服用完了,尽管他并没有认为有利于他的康复。


事实上,他们都没有“康复”。到了2023年元月份,XU同学在十五天之后,只有轻微的咳嗽和疲乏。婆婆张本来就没有咳嗽,只是嗓子里痰不利,也没有嗓子疼。GUANG先生的咳嗽没好,肌肉疼痛还在继续,稍微动作之后会全身出汗。蓝莲花瓣因为感染得比较迟,倒是有一大堆药可以选择,但她喝完了两种咳嗽糖浆,都没有止住咳嗽。但在咳嗽糖浆和维C片的作用下,嗓子感觉比较舒服。八天之后,蓝莲花瓣的嗓子不疼了,咳嗽很严重,觉得胸腔和左右胁下跟着一起痛。


元月3号在郁闷中出门走了走,遇见了朋友WEI,说他家孩子一个月了还咳嗽,氯雷他定有作用,晚上服用了一颗,咳嗽减轻好多。至此,蓝莲花瓣的阳性症状剩下了三项:激动型咳嗽,只要一高兴就会咳嗽,一咳嗽就要持续一会;持续轻微型胸胁疼;简单活动型全身出汗。但小时候她母亲给她植入的潜意识让蓝莲花瓣有点迷信或者有点相信巫术---把家里卫生做好,会帮助去掉壬寅年的晦气。各位朋友,虽然大家都是唯物主义者,蓝莲花瓣宁可认为这是一种美好生活的积极的向往与热爱。于是,在壬寅年的腊月里,蓝莲花瓣一边阳不过,一边尽量做好家务事,擦擦洗洗之类。


壬寅年腊月廿十晚上,蓝莲花瓣做梦,梦见某一个团体欠了她三分之一的呼吸,大约二十几个人次,蓝莲花瓣要求他们归还。归还很不爽快,一个人、一个人地来还,到十几个快二十的时候,蓝莲花瓣醒来了,这才发现自己胸口憋闷、呼吸困难。起身之后,喝水,又想起俯卧可以增加血氧量,于是左侧俯卧、右侧俯卧,十几分钟之后似乎没有好转,也无法入睡。敲着GUANG先生的腿让他醒来,GUANG先生一脸紧张,给蓝莲花瓣测血压竟然保持了“理想血压”,心率61.这也太正常了,只能坚持俯卧,深呼吸,冥想,于不知不觉中再次入睡。


壬寅年腊月廿一(2023年1月12日)早上八点四十,太阳像一个橘红色的、圆圆的蛋从东面的楼顶上爬上来,很快地挑跳出了出来,站在天宇,即使天穹四周依然雾霾渺渺,那个红黄的太阳还是金光四射、不能直视的。在又一次睡眠之后,蓝莲花瓣的胸闷有所缓解。那一天,她就在窗前看风景、休息,没敢再做家务。


自从阳了之后,婆婆张就一直处于静养状态。元月二号,婆婆张感染已经十八天了,一直都没有出过门。蓝莲花瓣怕她郁闷且考虑她的行走机能,早上十点多两个人包裹严实出去走了两千多步,以婆婆张说返回为界。第二天婆婆张说她脚也不疼,蓝莲花瓣让她在下午三点太阳好的时候独自下楼走走,结果婆婆张很快回来了,说她走起来右腿还是有点疼。到元月六号,一家人出去散步,大概走了六千多步,婆婆张说她不累。元月十三号,婆婆张“满月”了,才给她洗了澡。看她气色和精神状态都还很好,应该危险期过去了。关于婆婆张还有一个谜题,当初GUANG先生给她量体温说是没有发烧,她自己也说她没发烧。在她二十天恢复得差不多时,蓝莲花瓣去收体温计,却发现其上示数停止40度!这应该是一个不可能出现的温度条件,难道那个体温计是华氏?图片


壬寅年腊月廿三,小年,前夜落雪,小雪,小雾,有太阳。蓝莲花瓣和GUANG先生还在激动型咳嗽和简单活动型全身出汗的延续之中。以目前人类感官能够触摸到的,时间和空间都是连续的,像是一条河,生活掉落在这条河里,没有一天停顿。无论发生什么事件,那些事件都包裹着它的内涵。一切光阴的片段,过去的和现在的,都会像雪花一样消失,但它告诉我们说,如果药物不能安慰疾病、如果未知不能抑制恐惧,那么,一家人之间、一个民族之间、一个国家的人民之间的爱是可以的,爱是唯一的解药,它让人们承担、互谅,它让人们获得了自己的力量。


正如萨提亚所说“我看见你的坚定,并看到相守的温柔,我看到,我正坚定并且温柔。”


壬寅年,所有人们未曾经历的,所有人们未曾看见的,所有人们未曾意识到的,独特的、唯一的壬寅年,应该说再见了。它也将消失在时间的河里,而蓝莲花瓣从这个片段中看见的谦卑和坚强,还有同人们的淡定,在身边和不在身边的朋友们的善良、美丽,组成了这篇土地上生命的真实、纯粹和它的完备与全然。不用畏惧,花将开放,春天要来,人们都将要打开自己,释放他们的力量和智慧。


再见,独特的、唯一的壬寅年。

雪落过去

落进生命里

晶莹的影子

照亮了生命之河


雪落下来

落在风里

洒脱的勇敢

那是天选的机缘


雪落心里

落在未来

写一篇梦想

那是时间的结晶


雪落心里

就把寒冷融化

那是春天

春天的笑容

那是春天

春天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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