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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杂交小麦之父李振声

已有 3253 次阅读 2022-11-23 21:56 |个人分类:读书笔记|系统分类:人物纪事|文章来源:转载

资料来源:丹心说,2022-07-27 18:02;作者:枫蕊

1948年的一天,天空阴云密布,一个17岁的年轻人在济南街头东瞧瞧,西望望,他急着找一份做家教的工作。

连续找了两天都落空,他眉头紧锁,脸色跟天色一样。

这样的一个人,却在路过一根电线杆时,突然停下脚步,咧开嘴笑了。

原来,电线杆上有一则招生启事,上面写着:上大学,免费食宿。他原本狭长的双眼突地睁得溜圆,心里像照进了一个太阳。

他撒腿飞奔回家,冲到正在麦地里弯腰锄草的母亲跟前,眉开眼笑地说:上大学不要钱了。

母亲立马收住锄头,直起身来欣喜地看着他,她枯苹果般的脸缓缓漾开,激动得声音失了真:这好,这好。

晚饭后,一家人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仿佛明天就能吃饱肚子似的那么高兴。

然而,他只读了高二,没有高中毕业证,而高中毕业证是报考大学的必要条件。为此,他急得嘴上起了好几个水泡。

他的一位好友得知消息后,费尽周折帮他弄到了毕业证。握着大红的毕业证书,他仿佛看到了一堆堆黄灿灿的麦子,流下了感激的泪水。

后来,他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山东农业大学,成为村里第一个大学生。

他就是李振声院士,一个淡泊名利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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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李振声出生于山东淄博一户贫苦的农民家庭,共有兄妹四个。家大口阔,又遭遇饥荒,饿肚子是稀松平常的,吃树叶啃树皮也是常见的。

那时候,除了饥荒,日本人也残暴至极,李振声曾亲眼看见,有人抱住粮食不放,被日本人活活打死。他看着可恶的日本人,眼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拳头握得咯吱响,心里有一颗愿望的种子在爆裂:以后一定要让全中国人吃饱肚子。

即便如此,父母仍坚持送李振声上学,他们笃信“知识能改变命运”。

李振声13岁那年,父亲突然病逝,家里的重担一下子落到了母亲肩上,母亲急懵了。

土坯房里,昏黄的煤油灯下,母亲低头纳着鞋底,李振声心事重重地坐在母亲身旁,他想辍学帮母亲减轻负担,又怕说出来令母亲生气,他几次欲言又止。

李振声坐的椅子嘎吱嘎吱响着,母亲丝毫没有注意到他。

半晌后,李振声坐直身子,轻咳两声后对母亲说:我辍学算了。话一出口,他的眼圈就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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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一听急了,不小心让针扎着了手,暗红的血液即刻冒了出来。她赶忙低头用嘴嘬了一口冒血的地方,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用不容商量的口吻说:

“家里一定要有一个读书人。”

在灯下看书的哥哥看了看愠怒的母亲,又看了看伤心的弟弟,他抿了抿嘴,声音粗哑,说:“我去做工供你上学。”

李振声连连摆手,坚决不同意。他想,哥哥成绩也不差,怎么能让他为自己做牺牲呢?

但哥哥决心已定,很快辍学去了济南做工。

看着坚毅的背影,李振声的心里像燃着一盆炉火,暖烘烘的。他清楚地知道,好好学习才是对家人最好的回报。

此后,李振声一头扎进书海里,疯狂吮吸着知识。

然而,当李振声读到高二时,哥哥挣的钱再也不够交学费了。

李振声只好抱着书本,拖着沉重的双腿,一步一回头地走出校门。当朗朗的读书声飞进他的耳朵时,他的心如同千万把凿子同时在凿,顷刻泪奔。

为此,母亲哭肿了双眼,眼神里充满遗憾。李振山搂着母亲的肩头,故作轻松地安慰母亲道:日子会好的。

他之所以这样说是有把握的,因为在那个年代,能念书到高中的人少之又少,他去当个小学老师,或者给别人做家教,都可以挣点钱补贴家用。

随后,李振声找遍了济南的大街小巷,结果一无所获。一连几个晚上,他睡在稻草铺上,望着天边的繁星黯然神伤:连自己都养不活,何谈让全国人民吃饱?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一则山东农学院的招生启示,像火把,点亮了李振声的人生。

多年以后提及此事,李振声仍激动万分:“这是我人生的一大转折,又有饭吃,又能上大学,所以也就对这个机会特别珍惜,学习比较努力。”

有人说:“乘着顺风,就该扯蓬。”李振声后来就成了扯蓬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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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李振声进入农学院以后,毅然选择了研究小麦的配种问题。

上课时,他认真听课、做笔记。试验田里,他蹲在麦苗旁,一蹲就是几个小时。晚上,他查阅资料到深夜。天长日久,他的学识就像麦苗一样,噌噌上长。

大二暑假时,李振声将自己培育出来的小麦品种带回家播种,收割后发现小麦真的增产了,他捧着麦子,像捧着把金子,看了又看,笑了又笑。

乡亲们听说李振声家的小麦增产了,纷纷上门来和他换麦种,这种成就感让他更加坚定了继续研究小麦的信心。

可是,天不遂人愿。

李振声大学毕业时,在第一志愿栏填了山东农业科学院研究所,第二志愿填了“服从分配”。很显然,第二志愿是他勉强而为之,结果偏偏是“服从分配”。

就这样阴错阳差,李振声被分配到中国科学院遗传选种实验馆的栽培组,与各种牧草打起了交道。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个看似与小麦无关的工作,会成为他站上小麦之巅的垫脚石。

进入研究所后,李振声每天看牧草的形状,摸牧草的质感,嗅牧草的气味,以及观察它们的生长习性等,在本子上一一做了记录,那认真劲,像极了他研究小麦的样子。

如此往复,经过1000多个日日夜夜的积累,李振声牢牢记住了800多种牧草,但他仍把小麦收藏在心的正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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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6年的一天,一纸调令下来,让李振声远赴陕西杨凌,说那里小麦“条绣病”肆虐,亟待解决。

小麦“条锈病”,也叫“黄疸”,发病初期,叶片正反面形成很多鲜黄色小长条形病斑,与叶脉平行排列成虚线状,像缝纫机轧线。

李振声与牧草相处久了,已然有了很深的感情,想到就要离开牧草,他心中有太多的不舍。

李振声去杨凌前,周总理语重心长地叮嘱他和同事们:“要把小麦‘条绣病’当癌症来医。”

总理字字铿锵,声声期待。李振声凝望总理,在心里无数次给自己打气。

没过几天,列车便载着李振声一行来到了陕西杨凌。

踏上杨凌的土地,望着一望无际的麦田,李振声深感寒心,因为,麦田越多,就意味着挨饿的人会越来越多。霎那间,曾经挨饿时的凄场画面,便排山倒海般涌现在他眼前。

麦田里,农民们哭丧着脸,高一脚低一脚地在里面走着,黑裤子上沾满了黄锈。有农民一走上田埂,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这哭声在风里疾走,像一把锐利的剪刀,戳进了李振声的心里,他的脸像吃了什么苦物一般难看。

忽然,李振声的眼睛掠过麦浪,定格在了小麦周围的牧草上,他顿生好奇,小麦都已病入膏肓,一旁的牧草却兀自茁壮,要是把小麦与牧草杂交呢?

他想到就要做到。

李振声先是在800种牧草中精挑细选出12种牧草,再经过反复筛选,发现只有3种牧草能和小麦匹配,经过仔细比对后,确定其中一种长穗偃麦草与小麦匹配度最高。

李振声当即把偃麦草与小麦进行了杂交。 结果,他得出9种第一代杂交种子。

次年,李振声将9种种子全部播种,经过几个月的耐心等待之后,长出来的却是草。

那些在风里摇头晃脑着的草,仿佛在告诉李振声这就是个笑话,他默默转身,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

李振声不会忘记,那些等待的日子,他的鞋子跑坏了几双,皮肤晒脱了一层又一层。甚至有两个月晚上,为了提前偃麦草的花期,他和同事轮流提着电灯站在偃麦草旁,任汗水流遍全身,任蚊虫把自己叮得大包小包……

实验宣告失败,但李振声并不气馁。因为,这种草虽然不是小麦,但已经有了小麦的雏形。由此,他想到了让小麦与这些种子再次杂交,把这种方法叫做“正反回交法”。

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是对的。这一“正反回交法”,不仅解决了杂种不育的问题,还得到了新的小麦。

但是,“条锈病”5.5年就产生一次变异,而小麦育种需要8年,育种的速度赶不上“条锈病”的变异速度,就等于白干。李振声忧心如焚,寝食难安,他翻遍一大摞书,笔记本记了一本又一本,他宿舍的灯常常亮至深夜。有时实在困得不行,就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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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心人,天不负。

1964年,在长达40多天的阴雨天后,天突然放晴,阳光炙烈,偌大一片小麦全部“青干”。

所谓“青干”,就是庄稼的子实还未长饱就干浆了。

李振声看着一大片小麦欲哭无泪。但他仍然顶着烈日,不知疲倦地在试验田里来回找寻着活株。

就在李振声准备放弃寻找时,两株金黄的小麦映入他的眼帘,他激动得叫出了声,同事们纷纷闻声赶来。

李振声慢慢蹲下身,伸出手,摸了这株麦苗,又摸那株麦苗,犹如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孩子,生怕弄疼了它们一样。

李振声惊喜地发现,这两株小麦不但已经成熟,还看不出一丁点条锈病的症状。他可以肯定,这两株小麦,已经遗传到了牧草所有的抗病基因,喜滋滋地把它命名为小偃55—6。

03

研究出小偃55—6后,李振声又把它经过了两轮杂交,从而得出了小偃6号,攻克了“条锈病”这一世界性难题。消息一出,世界一片哗然。

小偃6号不仅抗病性好、产量高、品质好,而且不用重新买种,很快在黄河流域、冬小麦区域得到广泛推广,使得小麦产量一度超过水稻产量,人们亲切地叫李振声为“杂交小麦之父”,将他与袁隆平并称为“南袁北李”。

鲜花总是伴着泪水,荣誉包裹的都是心酸。

从开始研究小麦,到小偃6号问世,李振声苦熬了20多个春秋。在此期间,有人说他的研究毫无意义,有人说他在浪费时间……还差点被停掉了实验经费。好在,他是好几个项目同时进行,其中有两个项目出了成果,才得以勉强维持下来。

提起这些,李振声一脸痛楚,他用手按了按眼睛,哽咽着说:“我不愿回忆那些”。

研究小麦是个细致活,需要有恒久的毅力和耐心,久不出成果的心慌,以及等待过程中的煎熬,足以摧毁一个人的意志。其中的艰辛,唯有他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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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李振声没有躺在成绩上睡大觉,而是继续思考如何缩短远缘杂交的育种时间,以确保种子产量充足。于是,他把目光投向了小麦染色体工程研究上,提出“缺体回交育种法”,很好地解决了育种时间的问题,并在国际上得到推广。

曾经有两年,中国粮食产量下降,李振声提出了黄淮海中低产田治理的建议,打响了“农业黄淮海战役”,为促进中国粮食增产起到了推动作用。

再后来,中国粮食连续5年减产,李振声又提出了争取3年实现粮食恢复性增长的建议。

李振声急农民之所急,忧国家之所忧,他扎根黄土地,收获了黄灿灿的麦子,各种荣誉也是纷至沓来,最终成功当选为中国社会科学院院士。而且,国家天文台将编号90825的小行星,命名为李振声星。

面对赞誉,李振声只是淡淡地说:“真正给我打分的,是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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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1983年,李振声任中国科学院西安分院院长、陕西省科学院院长,陕西省委的同志找到他的办公室,问正埋头查阅小麦资料的他:老李,请你当陕西省副省长可以吗?

李振声先是一愣,继而微微一笑,说:“当省长我不合格,我还是喜欢搞技术”。

陕西省委的同志原以为说动他是十拿九稳的事,不曾想他连想都没想就打了推辞,只好摇头离开。

当副省长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啊,可李振声拒绝了,他这份对小麦研究的执着,打动着每一个熟悉他的人。

原以为当副省长一事就这么过去了,但陕西省委不愿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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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来到李振声家中,进门就看见他家的窗台上,放着两盆小麦,心里一惊:他对小麦竟是如此痴爱,连家里都种着小麦。

人大副主任预感到了说动李振声的艰难,但仍心存希望:“老李啊,组织上还是希望你能出任副省长。”

李振声心里十分感谢陕西省委的抬爱,但也绝不能违心答应,为了表示歉意,他又是陪笑,又是起身倒茶。

末了,他面露难色道:“我没有办法中断自己从事一辈子的研究。”

人大副主任本以为会有一线希望,哪知转了一大圈,李振声还是不答应,失望地看了他一眼,起身告辞了。

为此,后来还出现了一个小插曲。

当时,中科院想把李振声调走,陕西省委坚决不放人,最后是中科院院长亲自出面,才把他带到了北京。

后来有新闻媒体评论,李院士这个度把握得很好,当副省长造福的只是一省,而担任中科院副院长,组织25个研究所,400多名科技人员,深入黄淮海地区,与地方科技人员合作,开展大面积中低产田治理工作,造福的是几个省,确保了整个国家的粮食安全。

李振声的这一选择,让人感慨良多,又不免肃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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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2007年2月27日,庄严的人民大会堂里,座无虚席,在雄壮的国歌声中,李振声身着西装,打着大红的领带,精神抖擞地走向舞台中央,追光灯下,他看见了无数双鼓励的眼神,开心地笑了。

这次,李振声获得了国家最高科技奖,以及500万元奖金。当他举起奖励证书和鲜花时,现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值得一提的是李振声是该奖项的第十位获得者,也是本届唯一获得这项殊荣的科学家。

得奖后,面对媒体的采访,李振声说出了心声:“不希望得这个奖,国家给我这么高的荣誉,我怎么来向国家回报啊。”

他这么一说,人们对他的敬重又深了一层。

谁也不曾料想,李振声曾写信申请退出此次评选。

2005年12月23日,李振声得知有关机关为他的科研成果,向国家申报最高科技奖后,他立马给中科院遗传发育科技处处长发邮件说:“一想到‘国家最高奖’,我就感到心中不安,如果可能,我请求从候选人中去掉我的名字。”

他还强调:“表不表扬,我都会认真工作。”

李振声的话,让那些只顾追名逐利的人听了,想必也是汗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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获奖之后,李振声毫不犹豫地将属于自己个人应得的50万元奖金捐出,用以资助贫困学生,他微笑着说:“我一不愁吃,二不愁穿,三不愁用,把这个钱拿出来给学生,让他们去安心学习。”

这一捐款,就像投出去了一颗石子,在不少人心里荡起了涟漪。

有人说:“他傻。”

有人说:“他这是出风头。”

有人说:“此举会抬高人们对获奖者的期望值,和人格标准,使今后获奖者在奖金处理上陷入两难境地。”

……

李振声不以为然,说:“荣誉首先应该归于集体,没有集体的艰苦奋斗,就不可能有今天的荣誉”。

媒体们接踵而至,李振声不想把时间浪费在采访上,硬生生把他们拒在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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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李振声曾骄傲地说,中国以占世界7%的土地,养活了占世界21%的人口,在20年的时间里里,小麦总产增加一度超过了水稻总产增加,说明小麦对中国粮食安全也发挥着重要作用。

他忽然话锋一转:“然而,不能过分夸大育种在其中所起的作用,粮食的增产是一系列综合因素共同作用下的结果,育种只起到30%的作用。”

谁都知道,没有好的小麦品种,就没有好的收成,再好的农药化肥也是徒劳。不邀功,不代表没有功劳。

从大西北到环淮海,再到渤海,李振声守望麦田50年,终于实现了让国人吃饱的宏愿。他终于可以深情地说:

“对我来说,我已经把我的年华,献给了伟大祖国的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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