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试

贾伟

几周前跟两个同事一起面试了一名助理教授位置的申请人，来者是位年纪不大的金发mm，名校毕业，目前在一家常春藤高校做博后。当问到她为什么想来这里工作时，她说她的对象已经应聘来我们学校工作了，所以她也来找工作，而且如果找不到正式的位置，博后的位置也可以考虑。我注意到她说“对象”一词时，用的是 partner，猜她的对象跟她是同性，但当时不好问，便直接问她的 partner做什么方面的科研，她介绍的时候用了she，证实了我的猜测。为了这个申请人，化学系的系主任邮件和电话向我们隆重推荐了好几次，按惯例招聘了一名faculty，系里是要尽量为对方家庭提供方便的，如帮助配偶找工作。有意思的是，现在文化逐步开放，同性的配偶同样也列入了“帮助范围”之内。

    说到年轻mm应聘，我想起多年前在上海交大药学院工作时，有次开会讨论应聘青年教师人选，我们学院有3名男课题组长都争着要一名女申请人当助手，他们各执一词，摆了不少专业对口以及谁先联系等因素。我当时听得心里好笑：都是瞎掰！真实原因是那名申请人在简历里贴了张秀发飘扬的靓照。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那份有靓照的简历也发给我了，但我老人家一看申请信写得很“格式化”，就知道是“群发”，没必要跟进。3位教授争论过程中，有一人脑子反应比较快，掏出手机跑到走廊跟申请人通话了，回来跟另两位说，你们别争了，她已决定来我的组，不信你们可以问。另外两人只得恨恨地作罢。当然最后那位mm还是没来，估计那张照片给她找到了更好的位置。说到这里，有点感想：找工作投简历，有张帅气或靓丽的照片事实上能加分不少。预测一下，我们科学网的李小帅回国找工作，就有很大的优势– 如果他在简历里贴上一张帅照的话！

    除了年轻人找工作，学术圈内的牛人其实也经常换工作。大牛们申请工作自然会露出些许霸气出来，我们单位不久前邀请一个领域内颇有建树的教授来申请工作，不论是学术还是个性，大家都很喜欢他，有不少人跟他私交很好。但到了谈具体条件时，这位老兄霸气侧漏地提出启动经费不能低于两千万美元。他这一开口把我们全村百姓都给吓傻了，哆哆嗦嗦地告诉他做不到，并请他把经费数字提出个具体的使用方案。结果第二轮商谈，他老人家性情中人，可能自己也觉得有点离谱，开口时便抹掉了个零，变成二百万了。乡亲们再接再厉，进一步狠劲往下压，压到无可再压时双方化敌为友握手成交了。

    几年前有一回我当组长，面试来我们学校申请正教授位置的一位业内牛人。显然对方怕我们不清楚他有多牛，在面试过程中侃侃而谈，说了不少他过去的辉煌，滔滔不绝中还问了不少问题。作为面试组长我觉得局面有点失控，更像是他一个申请人在面试我们几个教授，而且还不仅仅是面试，简直是在给我们洗脑。我只得果断地打断对方，提醒他回答问题须简明扼要。结果节奏一改变，下面一个问题上他的回答出现了较为极端的观点，我不失时机地逼上去，告诉他我个人不认同他这样的观点，并说明了理由，然后请他考虑一下有什么需要补充的。这其实是一个“胜负手”，如果对方能够保持冷静，对不同的意见给予一定的考虑或者至少是讨论一下，说明他虽然资历很高，还是一个可能跟大伙儿合作共事的人。结果不出我的预料，他老人家不屑考虑其他意见，斩钉截铁地维护了他原先的观点。当然这样的回答也准确无误地对外送出了一个信息– 这是个很自大的人！而这个信息跟业内对他的负面评价是一致的。后面的结果无须多说，面试小组每个人都投了反对票。

其实你再牛，坐在被面试者的位子上，还是要全神贯注，不能够“不拿村长当干部”的。面试中的很多问题，答案本身不那么重要，面试人员是想听你对这一类问题如何去思考，如何去表述的。一个人的思维和表述方法足可以显现出他的品质、能力、工作潜质和工作方式，而这些是面试小组希望在很短的面试过程中捕捉到的最核心信息。

    从这个意义上讲，面试不是件容易的事。你要在多则半小时、少则三五分钟的时间里判断出候选人能否胜任这个岗位，但从技术上这是完全做得到的。我从92年起开始面试别人，磕磕绊绊中学到了很多东西，现在多是采用很随便的聊天方式，顺着对方的回答问一些他（她）不太会准备到的问题，但是，我会把这些问题（有时是面试中的“胜负手”）问得平常，申请人会在很放松的时候显露出自身的特质来。当然反过来，当我坐上被面试的位子时，也是一样，我自己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在普通（格式化）问题之外的暗藏杀机的“胜负手”。而当这一刻到来时，不论是在谈话间隙还是在饭桌上，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尽量平静、自然地去应对，去展现一个真实的自己。如果你的回答对方不满意，你知道那个位置恐怕也不适合你；如果你的回答得到了对方由衷的认同，说明你跟这帮人今后共事多半没啥问题，这张位子如果你要的话，基本就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