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群里发来微信，告知南京大学雍万里老师于2022年12月31日辞世。我本人毕业之后因研究领域的不同与雍老师没有太多的联系，2000年回到母校工作再次见到他时，他已是退休教师了。但是，雍老师在41年前的1981年给我们上过的课，其冲击力至今还能感受得到。

在本科学习阶段，我们地貌学与第四纪地质学专业78级同学的所有专业课程当中，带有“地理”一词的课程只有一门，就是《中国自然地理》，安排在大四的第一个学期^[1]。这门课是由几位老师联合授课的，雍万里老师是其中之一。他一上讲堂，大家立刻就被深深地吸引了，不由得想要听清他说的每一个字。在学校里，无论系内系外，雍老师上的课都是深受欢迎、赞扬的^[2]。

雍万里老师上课，并没有许多公众人物那样的派头，而是低调又严肃。那么，他的课堂魅力从何而来？回想起来，我觉得有三个独特之处。首先，雍老师十分国内熟悉各地的地理情况。文革结束后走上讲师的讲台之前，他已在大江南北做了多年野外工作，尤其是1953-1966年间，可谓见多识广^[3]。山地、水系、植被，一经从他口中说出，再配上精致的板书，必定让听者如同身临其境。他描述和刻画事实的能力，绝不是单靠读书可以培养的。

其次，雍老师讲课逻辑性很强，地理景观的解释，从气候因素到水文、土壤条件，环境动力过程，几乎无懈可击。他的理论水平在他参与写作的专著和教程均已得到证明^[4]。可以想象，他在专业探究上曾经下过多深的功夫！我们也做野外工作，但与理论的联系却往往比较薄弱。雍老师不是这样，他不仅见得多，也想得多、读得多，从前人那里汲取理论的营养，因而能把各种现象分析得水落石出。

最后，雍老师的语言表述无可挑剔。我本人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可能由于天生害羞的缘故，说话难以做到连贯、准确，一紧张，原先想到的词都忘了。听了雍老师的课，感到很佩服，他讲话是那样的流畅，毫无结巴之处，多余的词也没有，直接切中要点。这种能力可能有部分的天生因素，也一定有长期锤炼的作用，在这一点上我经常想到雍老师的榜样。

《中国自然地理》授课之后的许多年里，雍万里老师为了上好自然地理课，忙于参加专著写作、参编教材。他还不满足于此，完成、出版了完全属于他自己的教程（见附录）。研究方面，他没有追随SCI论文的时髦道路，而是根据自己的专长，在不影响自然地理教学的前提下做一些应用研究，例如，发挥熟悉西北、西南、华南区域景观的优势，开展旅游资源的研究^[5]。他还写了多本科普书，现在来读仍不失其教育意义。

一位大学教师，能够上好一门课，通过弄清事实、理顺逻辑，不断打磨他的教材，最终达到卓越的程度，是很了不起的。雍万里老师就是这样一位优秀的老师。

注释：

[1] 1978年入学的时候，我们被告知将要学习的地理与一般理解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不同，老师们也把地貌学与第四纪地质学专业的课程计划内容作为证据：普通地质学、气象学与气候学、陆地水文学（1年级）；地貌学、地图学、第四纪地质学、构造地质学、矿物学（2年级）；古生物地史学、地貌学动力基础、岩石学、第四纪研究方法、水文地质学、遥感概论、河流地貌学（3年级）；中国自然地理、岩溶地貌学、海洋地貌学、微体动物化石、地貌学与第四纪地质学讲座（4年级）。

[2] 例如，当时在南京大学生物学系就读的张立新回忆说：“我印象比较深的，外系讲得不错的老师，就是地理系的雍万里先生”，见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18年6月出版的《我的高考》。

[3] 雍万里老师出生于1931年，1953年来到南京大学地理学系学习。他参与了多次野外考察工作，在任美锷等的早年论文中他也是作者之一（任美锷, 刘振中, 雍万里, 包浩生, 韩同春, 1957. 丽江和玉龙山地貌初步研究. 云南大学学报(自然科学), (4), 9-18.），这可以佐证他的贡献。杜占池在博文“初入科考之门-中科院西南队贵州分队黔东考察记事”（见科学网博客）中写道：1964年黔东考察期间，5月25日下午，“南京大学雍万里老师介绍黔东南自治州自然地理概况”。显然，雍老师亚参加了此次考察，并且已是导师辈专家了。

[4] 雍万里老师具有深厚的理论功底。任美锷先生的《中国自然地理纲要》（修订版，1982）中，雍万里负责了部分工作；在潘树荣、伍光和《自然地理学》的多个版本中，雍万里、李爱玲承担第3章的写作。这些著述见证了他的学术水平。

[5] 雍万里老师的旅游资源研究，可见：雍万里, 1984. 武夷山风景区划及旅游资源评价. 地理科学, 4(3), 269-276.；雍万里, 1990. 太姥山风景区旅游资源与开发条件评价. 南京大学学报(自然科学版), 26(2), 307-316.。

附录：雍万里老师的部分著作

雍万里, 1983. 中国自然地理入门. 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 北京, 145pp.

雍万里, 1985. 中国自然地理. 上海教育出版社, 上海.

雍万里, 1986. 中国自然地理入门(蒙古文). 内蒙古少年儿童出版社, 通辽.

雍万里, 1986. 碧水丹山话武夷. 南京大学出版社, 南京, 149pp.

雍万里, 1991. 地理解题指导. 高等教育出版社, 北京.

雍万里, 1993. 中国旅游地理. 南京大学出版社, 南京, 383pp.

雍万里, 1995. 祖国万里行.  21世纪出版社, 南昌, 229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