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里看本历史随笔类的书，《从华夏到中国》，漫议中外历史。我感觉，对于中国历史，有别开生面的解读；而对外国历史包括目前国际形势，也有自成一家之论。这些留待以后再说，这次只说说混沌概念对作者的影响。

开篇文章，《秩序之流，混沌之海》，让我联想到哈密顿系统中的混沌，KAM环面破裂之后。在作者看来，文明何物？秩序出于混沌也。混沌大而秩序小，混沌久而秩序短。……混沌固可无秩序，秩序不可无混沌。文明秩序生于混沌，亡于混沌。文明在世之日，亦须时刻自“混沌汪洋”抽去“秩序之流”以维持自身。

《混沌边缘》一文，解读哈耶克的思想如何调和先验和经验，独见法律、语言、道德、市场等自发秩序的同构性。行为选择而非理性选择、经验产生理性，是之谓也。人能独见乎此，已知天道之大、人智之微；未必皆宗派信徒，然敬畏之心已无异于最纯粹意义宗教信徒。此道不可传，以其非学术、非技术、非政策故。无以名之，故曰：混沌边缘，秩序生焉。

以上混沌，还仅是指无序。在《在民族与民主之间：英国混合宪制的没落与军事-工业共同体的成长》一文中，作者还提到初始条件敏感性，本质上就是经济学中的路径依赖理论。英国海军军械局1886年承诺，私人企业可以与皇家兵工厂公平竞争，由此导致了私营军火商对皇家兵工厂的长期优势，为英国免疫了一切分利集团中最危险的一种。

更广义的混沌，在《假如青年人有智慧，假如老年人有力量》中用以解读基辛格对中国式思维的概括。中国式思维具有混沌性质，不能也不想精确界定内政、外交、战争与战略，用私人的权谋技术取代制度和一切硬约束；但这不是原始或腐败的特征，而是不同于(甚至优于)西方还原论、线性逻辑思维和刚性制度的另一种文明。不过，这种话也不能太当真。作者后来又说，基辛格像晚晴的赫德一样，精通“怎样用中国人既能听得懂、又喜欢听的修辞表达敏感问题”这种高深艺术。顺便说一句，这种本领也是历代中国官场的核心技术，比才学、功绩和品德都要重要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