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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乃基
隐性知识是迈克尔·波兰尼(Michael Polanyi)在1958年提出的概念。在学界的努力下,半个多世纪以来,这一概念已然成为知识论等领域的一个核心概念。近日,笔者似有所悟,遂有此文,求教于各位。
隐性知识可以有两种分类,其一是知与行,其二是主观与客观。
隐性知识,其一是从哺乳动物继承与生俱来,而为人工智能所难以企及的在各种场景下知与行的能力,莫拉维克悖论就说明了这一点;其二,在知与行中的情绪及对情绪的判断和应用,而人工智能的一大特征就是无视或没有情感。二者均可归结为哺乳动物知行系统。
在知的两端:一端是“道可道非常道”,摆明了不能编码。道,可以说是关于知识的知识,处理编码知识的知识,二阶甚至三阶、n阶的知识。另一端是认识之初,不知如何描述陌生的对象和自己油然而生的心情,“欲辨已忘言”(陶渊明)。直觉显然也属于这一范畴。
行:身体在世界1(包括人工自然)的反应,如操作工具,儿童在复杂的场景中行走自如,人工智能视之为畏途而有莫拉维克悖论之说。波士顿机器人正在努力攀登。行动中的隐性知识,其极致是工匠精神。物极必反,将工匠的动作加以标识得到大数据,即可以转化为操作性的编码知识而为他人所共享。
其二,客观和主观。前者如农民、工匠难以言传的经验,如疱丁解牛,“得心”方能应手,厨师炒菜的“火候”等。虽然“意会”,但通过师父“身教”和自己长期实践和感悟,他人也可以习得,故称“客观”隐性知识。
人们认识事物的过程、方法,虽然其中有些部分或多或少也可以为他人所共享,但总有某些隐性知识隐匿于内心深处,甚至自己也未必觉察。正是这些主观的隐性知识,最终区别你我他。
在某种意义上,客观与主观涉及理性与情感。理性排除特定主体和场景的影响,强调客观和在时空上的一致性,可以编码;情感侧重主观在特定场景中捉摸不定的“意向”,难以言表。
编码知识和隐性知识的关系是,一方面,隐性知识中的客观部分经过加工、提炼可以转化为编码知识而为他人所共享。例如庖丁解牛和“火候”迟早可以编码,如各种专家系统。另一方面,主观的隐性知识对编码知识进行加工处理,如怀疑、选择、组合、创新等,以构建新的编码知识。情感是编码知识与隐性知识关系中的不确定因素,值得进一步探讨。
当下,主观隐性知识正在赋予越来越大的权重。
首先,随着科技,特别是近年来人工智能的高速发展,越来越多隐性知识被“编程”而成为编码知识。高度普遍化、形式化的编码知识不仅能为每个人所掌握,而且可以为机器所共享。“编程”的对象越来越广泛深入,永无止境。ChatGPT问世之后,笔者已经在网上多次见到这样的表述:人类的(编码)知识将被“阅尽”。赫拉利警告,“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人工智能很可能迅速吸收人类所有文化”。面对人工智能的推进,要求发展属于人类的隐性知识;面对普遍化和形式化的编码知识,要求发展属于群体和个人自己的主观的隐性知识,以向ChatGPT提问,并对其回答进行质疑。
其次,面对越来越复杂多变并充满偶然性的对象,或“蝴蝶”或“犀牛”,不是先分析后综合,先归纳后演绎,必须发展顿悟或直觉能力。英国著名诗人济慈在19世纪写道,在怀疑和不确定中生活的能力,是创造力的基础。鲁迅之言有过之而无不及:“危险?危险令人紧张,紧张令人觉到自己生命的力。在危险中漫游,是很好的。”
复次,当今世界的一大特点是多样化,处于不同初始条件与边界条件,不同发展阶段的民族与个人,共同生活在同一个地球村。彼此争夺资源和控制权、话语权,以及“文明的冲突”。在不同价值观之间没有“最大公约数”,也就是普适性知识的情况下,个体、民族,彼此间之间不存在逻辑的桥,语境不一,场景各异,初始条件和边界条件差别巨大,彼此间没法“说理”。理解与沟通在相当程度上需借助隐性知识,如将心比心,换位(场景)思考,从而感同身受。
如此看来,在大多数由陌生人组成的微信群里劝说对方,实在是勉为其难,基本上是自讨苦吃。即使由校友组成的群,同学间分别多年,经历和语境大相迥异,大致也就是“走过路过”之意。
隐喻是一种独特的领悟方法。那些不同背景、不同经历的个体,可以通过想象和象征直观地理解事物,而不需进行分析和归纳。隐喻可以把两种差别较大的经验领域融合成一个单一的形象或符号。在这一过程中,元宇宙将赋予重任。
凯库勒在展示苯环结构时说,先生们,让我们学会做梦,这是就个人而言。在人际关系上或许该说,诸位请稍安勿躁,先听我给各位打个比方……。
人类,发展属于人类的隐性知识,以在与奇点人的种间竞争中生存和繁衍;个体,发展属于自己的隐性知识,以在种内竞争中占有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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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25 0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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