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民主与多样性

武夷山

 

经过五四运动的洗礼，国人恭恭敬敬地请来了德先生与赛先生。这说明，人们一般觉得这二者是携手而行的。它们是否总是携手而行呢？

《尚书 洪范》说：“三人占，则从二人之言”。意思是，三人占卜的结论不一样，则采用多数意见。用现在的话说，这是在“决策咨询”这一步采用了的民主原则。这也说明，民主是人们认识能力有限（相对于世界的复杂性和不确定性而言）的产物。若真有智者，能看清“自然规律”和“历史规律”，则不需要民主，谁占得对就听谁的。从这个意义上说，科学（帮助我们认识规律的工具）与民主是相矛盾的。

在历史演进过程中，民主当然是比专制更好的制度。但是，民主也可能变成“多数人的暴政”。在人类认识事物的进程中，科学比起原先的认识方式，当然有很多可取之处。但是，由于推崇科学，而发展到“唯科学主义”，则也相当可怕。 “多数人的暴政”和“唯科学主义”有时同时出现，说明科学和民主在副作用方面也是可能结伴而行的。

科学哲学家费耶阿本德指出，“科学和非科学的分离不仅是人为的，而且也不利于知识的进步。如果我们想理解自然，如果我们想主宰我们的自然环境，那么，我们必须利用一切思想、一切方法而不是对它们作狭隘的挑选”。［1］遗憾的是，很多人听不进他的意见。他们对自己认为的伪科学（其中有的是伪科学，有的则根本不是）大加挞伐，而且有时他们的暂时取胜靠的就是人多势众。

人类发展迄今的经验教训表明，认为一种制度好，一种学说好，就无情地压制其他的制度与学说，是愚蠢的做法。好还是不好，是因时因地而异的。我们把对人类有用的植物称为“作物”，把干扰了作物生长的植物称为“杂草”，必欲灭之而后快。可是，现在没有什么经济价值（甚至只有负价值）而且耗费了人们很多除草剂的杂草，未来某一天，它的提取物或者它的某一基因也许是对那时的人类生存构成重大威胁的某种疾病的克星。所以，我们需要生物多样性。同理，我们还需要文化多样性（而不是简单化地弘扬先进文化，排斥落后文化）、语言多样性（而不是心甘情愿地让英语独霸，即使从“不让英语独霸”这一个角度说，也需要办好中文的科技期刊）、技术多样性（而不是独尊高技术），等等。

把科学的思想、民主的思想和多样性的思想结合在一起，才更有利于构建和谐社会。

 

［1］费耶阿本德，《反对方法》，周昌忠译，转引自吴国盛编，《科学二十讲》，天津人民出版社，2008， 312－3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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