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九思二三事--纪念华科之父-朱九思

    朱九思和我姨妈章周芬是扬州中学的同班同学，他的侄女朱仁玲和我是青海石油局物探处的同事，可以说是世交，但我最初的印象却并不是来自这些关系。

 1968年我武大毕业被分到青海石油局物探处，我是第一个文革中分来的非物探专业学无线电的大学生，后来陆续来了很多，华工来了4个学无线电的学生，其中两个和我在一个野外队-294队。除了朱仁玲，还有一个男生叫余品德。余品德长了个大脑袋，个子不矮，身体却很单薄，走路一晃一晃的，言语诙谐，业务很好，大家都喜欢他。当时大学生分到单位，先要劳动锻炼，野外队不需要什么技能和体力的就是放线班，于是放线班就成了新来大学生的天下，12个人除了正副班长，都是老五届 的学生。工作不是很累。从早到黑都在野外，沿着到仪器车的连线，安插好了检测人工地震需要的检波器，相邻几道值班的就可以聊聊天。

  有一次，我和他一面走一面说话，我说看不出来，你无线电的业务还不错，你是68届的，66年应该还没有分专业，怎么学的？他说应该感谢朱九思，他接着说，这辈子我很少佩服什么人，要说佩服，就佩服朱九思一个人。他告诉了我这么一段往事：

  66年春天，虽然还没有开始文革，但阶级斗争的弦已经绷的很紧，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满街贴的都是主席语录，学生宿舍也不例外。朱九思一直有个到学生宿舍走走的习惯，有一次政治学习他到了我们宿舍，看到满墙的语录就说，你们贴这些花花绿绿赶时髦的东西做什么，大学5年，最要紧的是学好专业，出去才能立足于社会，回报国家和家庭。朱九思的话一出，当时宿舍里的几个人就楞住了，在那种情况下，这样巴心巴肝的话就是父母也未必敢说，弄不好就是反革命。我心里真是感动，朱书记为了学生能成才，真是不顾一切。后来学校打派仗，两派打得不亦乐乎，我牢记朱九思的话，哪一派也不参加，专心搞路线斗争（焊收音机），不就练出来了吗。

 就因为余品德这段话，我对朱九思的印象就非常好，平常说官话谁都会，关键时候才见谁是真正为学生好的，这才是真正的教育家。

    四人帮倒了后，知识分子可高兴了，但是，很多被分到乡村中学，小学，县级民办工厂，商店甚至还有一直在农村劳动的却还在下面，一下没法发挥他们的长处。朱九思70年代初恢复工作，一心就想把华工办成全国一流大学，于是枪先在各地收罗人才，76年前后几年从各地调到华工的教师就有600多人。当时武汉高校流传一句话：说华工的朱九思是“高筑墙，广要人，想称王”，华工53年才建校，名气和历史不说与武汉大学比，就是与华师，华农也不能比，但是短短几十年，它就成了世界名校，稳居中国前十名，培养的研究生，学生知名的就有周济，杨叔子，徐滇庆等，在中国高校真正称了王。华工的人都知道，没有朱九思就没有华工今天，连一向谁都不服的华工后勤，只要什么事搞不定，说一句朱九思来了，就服帖了。

  80年代初，扬州中学校庆，朱九思和我姨妈都回去了。老同学几十年没见，别时少年郎，再见鬓已苍，朱九思就和我姨妈开玩笑，说建筑大师你这个大忙人也回来参加校庆了！姨妈说，你们学校多的是建筑大师，怎么来调侃我。朱说，我们学校还真没有建筑系，姨妈说，怎么不成立一个呢，现在百废待新，国家要大建设，正需要建设人才，一句话说到朱九思心坎里。校庆结束，两人就认真商量了这件事，感到华工当时确实有必要成立一个建筑系，但如果真要成立建筑系最重要的就是系主任和主要教授的人选。朱九思对我姨妈说，是不是你来当系主任，我姨妈是中央大学（南京大学，东南大学）建筑系39年的毕业生，当时是全国著名建筑师，东北工业设计院主任工程师，三届全国人大代表，老师是杨廷宝，刘敦桢，同学有当时建工部长戴念慈，当华工建筑系主任，资历，能力和关系都没问题。但我姨妈说，我给你推荐一个人，我的同学周卜颐，他一直在清华建筑系教书，比我更合适。

 周卜颐是个大才子，但有着才子的通病，持才傲物，说话不注意场合，57年成了右派。后来虽然摘了帽子，但在清华一直觉得憋屈，听我姨说，朱九思如何爱才，如何要在华工创建一个一流的建筑系。很是心动就同意到华工来，但家不搬来。

 我的父亲王秉忱37年中大毕业后，在中大建筑系教过几年书，是我姨和周卜颐的老师，去世前又一直是中南建筑设计院的第一副总建筑师，是59年参加北京十大建筑的50名专家之一，在全国建筑界很有影响。父亲虽然过世，母亲还在，我姨来汉，又住在我们家，周卜颐是个很念旧的人，来华工后，他就一直念着要来看看师母和大姐，为了建筑系能够顺利建成，朱九思也希望认识更多建筑界的专家，一个休息日，两人就一起来拜访我妈。刚好那天我回家，就第一次见到了朱九思和周卜颐。在我母亲家，大家谈的很愉快。母亲本来就是个教育家，一贯支持办学校，现在听说要在华工成立一个建筑系，感到是个大好事，见朱九思也确实是个办实事的人，就决定把父亲所有的建筑杂志送给华工，作为建筑系图书馆的底子，帮助建筑系搭起架子来。华工建筑系就是这样在朱九思的直接策划下建立起来的。由于种种原因，几年后周卜颐还是回清华了，接任的主任后来又生了病，90年代后华工升级为华科大，建筑系成了建筑学院，有一个时候，建筑学院有一些青黄不接，朱九思虽然后来不当校长了，还是非常关心建筑系的成长，又千方百计把武汉建筑设计院老总（黄康宇），中南建筑设计院的老总（袁培煌）相继聘来华工当建筑学院的院长，保证了教学的正常运转。

华工的建筑系成立不过30多年，现在已经是国内的一流学院了，喝水不忘挖井人，华工的建筑系走到今天，朱九思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