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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防死守了几年,躲过了初一,可还是没有躲过十五。
打过疫苗,日常防护又是小心翼翼,可刚进入五月份,终于还是被放倒了。头开始晕乎乎,自测抗原,成了二条杠的“中队长”,体温也突突起来,直接跨过39°,看来是坐实了。服下一片“Doliprane”,三四小时后,高烧是退了,可浑身软绵绵的,说话没有力气,吃饭没有胃口,看来是有点烧“憨”得了。“憨”就“憨”点吧,谁叫我原本就是“憨憨”的。
本以为算是过了,正暗暗庆幸,可后来的后遗症却来的有些措手不及。凌晨,难受,爬起来量血压,低,低到血压仪一度报乱码,人在椅子上坐不住,手在不停颤抖,还浑身冒汗,这汗出得就像是开了自来水龙头,连脚底的老茧皮好像也在冒汗,悄然无息中就是一记恶狠狠闷棍,看来是撞鬼了。晕乎乎,慢慢咽,咽下一口水,安然地躺在沙发上再“测”,人好像在木讷中渐渐“活络”起来,过一段时间测一次,随之数字在缓缓望上升。
总算侥幸逃过了这一劫,家人的陪伴和佑护,自身的免疫力,还有那片退烧药……零零碎碎,应该是渡过这次劫难的不可少要素。岁月悠悠,留给悠然生活的是阅历和认识,能用自己喜欢的方式走向终点,才不负来世上走这一遭。
惊恐过后,再次宅家严防死守,直到有一天被约,毕竟人还得有正常生活和自由交往。于是戴上口罩出了门。地铁里人们大都戴着口罩,这仿佛成了一种天然的自我约束和日常的生活状态。车厢里,繁复的机械撞击声、单调的报时、音乐声……久违了,人间烟火气。
无所事事时,朋友圈里跳出一张讣告,随之是一条说明,是崔的女儿发的消息。崔兄走了,走得有点突然,在我脑海里顿时涌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未说话就笑眯眯的模样。再叫一声“崔兄”,其实平时我很少这样“海派”地称呼别人。记得那一次中学同学在一家宾馆聚会,这位匆匆赶来的老同学,身板骨挺,虽然多年未见有些面熟陌生,可当他径直走到我身边时,握手,拍肩,随口就朗朗大声招呼。
“陆兄!”显然他还记得我,至少没有认生。
“怎么会呢?你还有过这么多的徽章!”这次是我被兴奋点燃了。
“哦!崔兄,好记性。”时隔近五十年,他不仅记得我这件还算可以被人“拎”得出的轶事,真令人高兴!于是也学着同样的称呼,叫一声别样的“崔兄”,那是被真实的场景记忆所感动。一位久别的同窗学子,一份善良的人间温情,太难得了,不禁浮想翩翩,谢谢曾经为之精心筹划的父亲和二伯,还有为此“得意”过的自己。
崔兄是中学里还没有毕业就出去当兵的,在那个晃晃悠悠的年代,在不读书、待分配的日子里,无疑是幸运得令人羡慕、垂涎。特别是像我个年龄段孩子,在学校里想融入社会,却在上下一片红海洋里连红袖章都戴不上的小屁孩,又是何等可望不可及的眼馋。原本轻松、愉悦的中学生活,在轰轰烈烈的全民运动中被摈弃在外,开始变得有些敏感、郁闷起来,心怀美好,却被边缘化,现代语境下的年轻人是体会不到的。以往看似无所不能的父亲虽还没有浪漫到“惟愿孩儿愚且鲁”,当然也更不会有奢望“无灾无难到公卿”,此时,每每挨到这类话题,也常常枯坐房间一角而无语,显得从未有过茫然的无奈、无助。直到有一天知道二伯厂里可以买到市面上流行的紧缺的“万寿无疆”徽章时,我才开始变的活跃起来。随着徽章做的越来越大,我仿佛也变的越来越吃香;随着徽章做的越来越贴近“最新指示”,我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忙碌。
同学们在学校操场里教我学骑自行车,那时候有一辆“老坦克”绝不会亚于现在家里有一辆“宝马”车。我的第一次骑车上马路就是晃晃悠悠到杨树浦去拿徽章,省车钱还便捷;父亲也常主动给二伯写信、打电话,催着不要有“闪失”,可怜天下父母一颗心……
崔兄,如果前些日子没能侥幸逃过这一劫,我们可是要在另一个地方相聚了。经历过了,切切实实感受到生命的无常。其实,同学少年,还有生活中有很多人,在毕业的那一天就是一场别离,在挥手道别的那一瞬间,这一生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或者再也没有邂逅的机会。
开往人生终点的列车就是这样,会有人提前下车。人,孤独的来又孤独的离去,生活看似热闹,可每个人的人生终究是一次孤独的旅行。
“If God is for us, who can be against us?”。深邃的天空下,是父辈的荫庇,拨开了脆弱、郁闷的阴霾。
一份割舍不去的缘分,留在了我的生命里。
(写于2023年父亲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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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5 2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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