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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觉梦到大姑,醒来后马上给表弟打了电话。表弟说大姑已于去年辞世,享年86岁。他感到很愧疚,由于疫情,无法陪伴大姑左右。现在医院根本不允许家属陪床。从我上半年住院的经历看,确实如此。人走了,有一条龙服务,当天就入殓下葬。
文革初起,奶奶曾带着我们兄弟三人到沈阳大姑家住了近一年的时间。那时我还是个半大小子,我的表弟那时也小,跟奶奶住在杭州。我们儿时没有交集。大姑父是急脾气,而大姑则是慢性子。一急一慢,也形成对照和互补。这回表弟告诉我,他们两口子吵吵闹闹一辈子,最终却发现,大姑对大姑父一往情深。大姑父去世前,大姑踮前跑后,什么都亲自动手。给请来保姆,想替换一下,大姑均不满意。一个月就要辞退一个,可见大姑的苛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大姑父90岁去世的,此后大姑一个人显得很呆滞,我很理解她的心情。从此以后,想找人吵都没有了,甚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没几年就患病不治。
大姑是位很聪明的人。我爸是老大,家里惟一的男丁。自然受到爹妈呵护。可是我的两位姑姑待遇则要差得多。不过大姑还是凭借自己的努力考取大学,离开北京到苏州上学去了。学习期间偶遇大姑父,从此便走到一起。大姑父是杭州人,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本来他们可以去杭州工作,可大姑父非要来沈阳,毕竟那个年代,沈阳对于他们工程技术人员有更大的吸引力。大姑也就随他去了沈阳,从此就在沈阳扎下根。
那时我们已经在青岛了,爷爷奶奶跟着我爸,所以每年春节她都要来青岛探亲。来时会带些生元宵,放在一间空房中晾着。我年纪小,以为可以直接吃呢。但又不敢直接去拿。就做开火车状,围着元宵来回来去转。接近元宵时就拿一个吞下去,味道真是好极了。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孩子,啥事都不懂。其实也吃不了几个,没出事就不错。大人也没发现,我也没挨打。现在回想起这个情节,让我还感到自己傻到家了。
我家文革初期遭难,爸爸写信和大姑商量,看能否把奶奶接到沈阳。奶奶和我三弟,老的老,小的小,在农村很困难。大姑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从此奶奶和三弟就在沈阳生活了比较长的时间。奶奶后来就没再回到农村,跟着大姑和二姑过了。二姑在武汉,也挺有本事,竟把奶奶的户口设法弄到武汉。
我在沈阳,也无所事事。那时沈阳也乱得很,有些东北人比较泼辣,什么都来横的。没理可讲,一句话不合就动粗。大姑家住的地方距离沈阳火车站不远,广场前有个苏军坦克纪念碑。文革期间,这个地方比较乱。不过这乱中还是有机巧的。层次分明,分工准确。那时比较俏的物品是毛主席纪念章,我挺喜欢。可要拿东西来换。大姑家人口少,有不少粮票,我就把粮票拿出去换毛主席像章。大姑父援外不在家,大姑是个不那么操持家的人,又给我钻了空子。每次拿粮票去换,有像章的人都会去请示,基本都能得到首肯。我也换了不少奖章。但后来辗转多地,那些像章也不知所踪。
文革嘛,时兴跳“忠字舞”。似乎要求人人学,大姑自然也不能不学。有的时候还被单位拉出去表演,大姑算是美人胚子,经常要去独舞。这属于政治任务,大姑每次都较好地完成。大姑不慕虚名,工作起来了很认真,但由于脾气慢,干活也慢。可是她的活的成品率却是100%,鲜有不合格的。有许多手快的,求上进的,虽然干得快,返工的也多。里外里一看,还真都不如大姑呢。所谓慢工出细活,在大姑身上得到充分的体现。
在我的印象中,大姑退休较早。当时有一顶替的政策,职工退休了,由子女顶替。大姑的女儿,由于考大学复习功课把自己搞神经了。为了孩子最终能捧上个铁饭碗,她还是选择退休,把自己的名额给了女儿。由于是铁路系统,似乎也没有被裁撤。这样孩子就能有个最终的着落。但我这个表妹治病,需要服用激素类药物,人长得胖。数年前由于呼吸暂停综合征去世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大姑也经历了感情上的挫折。
我最后一次见到大姑是2017年,她与我表弟来北京为她爹妈和哥哥上坟。人老了愈发觉得她长得像我奶奶。表弟长得像大姑父,在中科院工作,常来北京出差。这回打电话他告诉我,自己也退休了。按理说退休可以享受生活。他是学理工科的,退下来一时还不大适应,现在单位的公司返聘了他。他的儿子目前在北航读研一,还要继续爬坡。我约他,下次再来北京,我们哥儿俩一起喝个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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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4 07: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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