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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途有风
我的老家附近有一条河沟子上,偎依在铁石山脚下,蜿蜒一路向西,汇入滦河。河沟子夏天水也挺大,但不湍急,弯弯曲曲,站在最深处也能露出我们的小脑瓜,一个猛子能扎出很远。河沟子里鱼也不少,大的能有巴掌大小,要是有个十几条,摆上桌子也很壮观,关键是味道极鲜,其实母亲就是简单煎了一下。冬天,河沟子会结成厚厚的冰。每个小朋友都有自己的滑冰车。有的是单人的,有的是双人的。双人的更高级一些,都是自己做的。除了冬天其他季节都收藏起来,就像经常出差的人坐飞机,讲究的都预备好专门坐飞机的一套行头,平时不用。
沿着河沟子是一条国道,就是一条公路,但说成国道会显得很厉害的样子。这条国道据说往西能通到北京天安门,往东会出山海关直到东北。铁石山脚下,国道边上不知谁开了一家饭店,门脸挺阔气的样子。南来北往的汽车都愿意停下来。饭店有一个很特色的菜,倍受这些汽车司机们喜欢,叫干炸知了猴,我们当地叫知了姥姥。因为供不应求,饭店老板想了个主意,五分钱收购一个知了姥姥。这让我们这些整天闲得没事抓知了姥姥消磨时间的民间好手,喜不自胜。因为在河沟子两岸的大树下,草丛里有太多知了姥姥了,而且只有我们知道它们藏在哪里。一晚上,我们就能从饭店老板手里换回一张五元的大票子,这是不小的数目。
饭店门口,是一个汽车站,没有站牌,小时候公共汽车很少。每逢春节,我经常和妈妈一起在那里等一辆叫“长宁段儿”的公共汽车。长宁是姥姥家所在的地方,在另外一个县,去姥姥家要坐“长宁段儿”。为什么叫“长宁段儿”呢?因为这辆车就跑长宁到我们县这段儿,到了我们这儿,在饭店门口兜一圈儿又回去了。长宁段儿,一天只跑两趟,上午一趟,下午一趟。一旦错过了,就麻烦了。但办法总是有的。有时候,那些拉货的大汽车,看见母子在路边等车,你招招手,货车司机也会停下来,捎你一段。虽然不能坐到驾驶室,坐在后面的挂车里也挺威风,当然还是没有“长宁段儿”舒服。
河沟子上有两座桥,一座旧桥,一座新桥。旧桥离水面较低,夏天水大的时候回漫过桥面,看起来挺危险的,于是建了一座新桥。新桥直通一所小学,校园建在一座小山上,透过窗户能看到北面铁石山的巍峨,能听到河沟子里潺潺的流水声。母亲就在这所小学教书。母亲河北滦州师范毕业,在我们当地是十里八村少有的知识女性。母亲讲课很生动,绘声绘色,连班里最调皮捣蛋的学生也忘记了在课堂上淘气,做小动作。周围十里八村好多村里第一个大学生都受过母亲的启蒙教育。母亲退休以后还经常念叨那些她教过的后来出息了的得意门生。其实越是得意门生越忙,真正平时能碰见母亲就王老师长王老师短的确是那些哪也没考上,早早在家务农做点小买卖的差生们,母亲跟他们寒暄也很开心。有一次,我问母亲,做老师有什么好处?母亲说,做老师最大的快乐就是把自己知道的知识教给别人,给予永远比索取快乐。
母亲不会骑自行车,家里唯一的自行车爸爸骑,要到更远的学校上班,父亲也是老师。母亲天天走路上下班,从家到学校一趟两里地,说远不远,说近不近。风里来雨里去,虽然辛苦,但也让母亲身板一直非常好,走路都带风。每天中午,母亲从学校回家给我做午饭。中午也就一个小时的时间,下午还要返回学校上课。但就是这一个小时的时间,母亲就能给我做一顿大蒸饺,白菜,虾皮,粉丝馅儿的,没有肉但有荤油,也很香。我负责烧火,擀皮儿,母亲包,配合默契。这样的大蒸饺儿,我一顿能吃十五六个,那个时候我刚上初中,正长身体。母亲总是看着我吃,一脸的温暖。
小时候,看动物世界,黑熊经常在树上蹭,是为了解痒,其实我挺佩服黑熊的,挺聪明的。我有时候也身上痒,让老婆或女儿帮着挠,总是很着急,因为她们不知道你具体哪里痒,通常就是把你真正痒的地方跳过去,你说急人不!而母亲却总是能准确地知道我哪里痒。母亲的手很粗糙,触到痒处,很解渴。我小时经常头疼脑热,母亲有一句话很有魔力:不碍事的,不碍事的。只要母亲摸着我的头说不碍事的,我的病似乎就好了大半。
我很喜欢王菲的这首 《归途有风》:
离开的 会重逢
谁在唤我
唤我的名字 我的远走
我没说的 爱与歉疚
一声声 带我回家
记得告诉我
该我赴的约 都已赴过
不问得失 无悔对错
让月光 带我回家 牵着我的手
让来路 带我回来吧 归途上 总有风
泪与泪重逢
唯有爱证明活着
四月 燕子又飞过 夏夜会复活蝉鸣
归来吧 归来吧 不管你失去什么
冬天 升起了烟火 就原谅大雪寒冰
归来吧 归来吧 从荒漠 里奔向我
归途上 总有风
听见了吗 要走向篝火
别睡着了 这不是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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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0-9 1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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