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草

    蒲柏（Alexander Pope）的诗歌形容牛顿的发现划破了中世纪的黑暗夜空，牛顿应该感到庆幸的是，他所处的时代，正是文艺复兴的人文科学播下的种子发芽开花，造就的那璀璨的巴洛克时代。天文学方面的第谷·布拉赫、开普勒，物理学方面的伽利略、虎克，数学方面的莱布尼兹等巨匠迭出，19世纪几近完工的经典物理学大厦，正是巴洛克时代奠定了坚固的基石。人类对力学、光学、数学，乃至宇宙认识的启蒙，发轫于此。在此之前，我们的历史经常谈到文艺复兴在绘画文学方面的伟大光辉，如满月之明，却很少提到何以伟大。忽略了巴洛克时代的科学界群星，无法理解欧洲工业革命的迅猛发展；甚至清代中国农业社会的人口暴涨，也与巴洛克时代科学界最美的流星划过密不可分。

    那是一个奇异的时代，大学的院系设置匪夷所思，哥白尼和伽利略就读于医学院的天文专业。而观测天象的目的在于按照星座运转，为病人在身体不同部位放血治疗。开普勒对行星运行的光辉阐述，包含在庞杂的以音乐、炼金等对应天象的呓语般的论述中。即使这些是西方糟粕，仍有提出的必要，皆因如今科学界已经摈弃的黄道十二星座，成为少女的时尚新宠。

    那是一个语言天才辈出的时代，学者们除了在大学里必读的拉丁文，往往还掌握着数门欧洲语言，这还不够。莱布尼兹从少年就梦想着发明一种普遍的文字（universal characteristic），成为包含人类全部思想领域的符号系统。这种逻辑符号的推理演算，最终成为今日计算机的基础语言。

    那是一个手工器械从零开始到精美极致的时代。第谷仅凭目测，达到了人类观测星空的极限，而伽利略发明的望远镜，由闻名欧洲的猞猁科学院院士邓玉函和汤若望等科学家带到明清皇帝手中之后，终于改造成镀金珐琅的精美工艺品。机械表也开启了陀飞轮时代，这古典的奢侈品今日仍为低调炫富的标志。

    那是一个中西交流的黄金时期。巴洛克群星中光彩夺目的几颗，作为耶稣会士划过中国，为中国留下了当今仍在使用，最为复杂完备的农历。这套历法的节气符合农业生产与物候精微的变化，比起西方盛行千余年的儒略历，又能在日常生活中反映朔望月的变化，符合人体生理、动植物生长和海潮涨落的节律。清代的农业生产接连翻番，人口蹿升，体现文艺复兴后科技发展最高水平的历法与有功焉。只可惜作历的科学家中，邓玉函因为万里驰驱，水土不服早夭；汤若望则经历了富有中国特色的宫廷斗争、冤狱，最后瘐死狱中。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农历如今在中国称为夏历，被国粹主义者认为是几千年来中华传统文明的精华部分，是中国最古老的王朝夏朝的老祖宗留下的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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