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出几日，偷点小懒，对好几位朋友的评论都未回复，只好一一补上，并顺致歉意。

6月28日，有网友jacoblee在拙文“《梦回屈原》，给您一杯清澈的水”中留言：“上善若水，厚德载物。我始终不能准确地理解这句话的真谛，还请老师赐教。”

 

千百年来，对这句话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解释不知有多少，这里不敢言“赐教”，仅交流一点看法吧，不一定中肯。

 

“上善若水，厚德载物”，讲教育之理，源于两个地方，前者出自老子《道德经》第八章，后者来源于《周易》“坤卦”。

 

一、上善若水

老子《道德经》第八章云：“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居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意为：道德境界最高者，如水润泽万物而莫与万物争焉，虽位居众人所恶之卑下，却最近于道。其品行有七善，即择善而居，心静而阔，待人友爱，真诚守信，为政善治，执行力强，行事适时。正因有不争的美德，所以没有过失，也没有怨咎。

老子认为水近道，而“道”是万物本源，既先于具体事物而存在，又是事物的基本规律。故水亦有近道之“德”，即谦下、善下、柔德，老子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此乃谦下之德也；故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则能为百谷王。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此乃柔德；故柔之胜刚，弱之胜强坚。因其无有，故能入于无之间，由此可知不言之教、无为之益也。”其中，“德”，是《易经》中用以表示事物形态性质的—个哲理性概念。

后一句讲，不见其形者，可进入到没有缝隙的东西中去，由此可知道“不言”的教导，“无为”的好处。是故教育应“上善若水”。

水的特征是避高趋下，无所不利，滋养万物，洗涤污淖；深潭清澈，表面平静，却深不可测；它源源不断，损而不竭，造福万物而不求回报，其德乃至仁至善。是故老子又说：“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此乃效法水德也。水几于道，道无所不在，水无所不利，避高趋下，未尝有所逆，善处地也；空处湛静，深不可测，善为渊也；损而不竭，施不求报，善为仁也……”也可喻教育之功效。

 

二、厚德载物

易经六十四卦的第一卦与第二卦分别是乾卦和坤卦，乾为天，坤为地，乾卦刚健中正，坤卦柔顺伸展。《乾》《坤》两卦为六十四卦之首，是《周易》总论。

解释卦象的《象传》叫做《大象》，乾卦和坤卦的大象分别是如下两句：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前者讲天道运行，刚健有力，君子应推天道以明人事，就学而言，应化天道刚健而自强不息；后者讲地顺承天道，君子应取法于地，以深厚而如地势平铺舒展的德行，来承担重大的责任，就教而言，应以深厚的德泽育人，今多用来指以崇高的道德、博大精深的学识培育学子成才。

就自然法则而言，天道刚健与地道柔顺，协调并济。就人文价值而言，自强不息与厚德载物也是不可或缺的品德，合之则美，离之则伤。因此，乾坤并建，刚柔相济，才是学与教的最高境界。

何为“厚德载物”，从《坤》卦来理解，如《文言》曰：“坤至柔而动而刚，至静而德方，后得主而有常，含万物而化光。坤道其顺乎。承天而时行。”即是说：地道虽极柔顺但其运动却刚健，虽极娴静但其品德却方正，虽后于天道而行动但运动却具规律性。它包容万物，其生化作用是广大的。地道多么柔顺呵！顺承天道而依准四时运行。

《文言》又曰：“君子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敬义立而德不孤。‘直、方、大、不习，无不利。’则不疑其所行也。”其中，直是内心的正直，方是行为的道义。即是说：君子通过恭敬谨慎来矫正思想上的偏差，用道义的原则来规范行为上的悖乱。恭敬、道义的精神树立起来了，其品德就会产生广泛的影响。君子“正直、方正、广博，这些品德不为人们所了解，也没有什么不利的。”因为人们不会怀疑他的行为。

《文言》又曰：“君子黄中通理，正位居体，美在其中，而畅于四支，发于事业，美之至也。”即是说：君子内心美好，通达事理，整肃职守，恪守礼节，美德积聚于内心里，贯彻于行动，扩大于事业，这是最为美好的。其中“黄中通理”，是以黄裳比喻才高德劭，“黄中”指内心美好；“正位”指忠于本份；“居体”的“体”借为礼，“居体”指守礼。

 

三、自强不息，厚德载物

1914年冬，梁启超先生(后应聘为清华国学研究院四大导师之一)应邀来清华作题为《君子》的演讲，梁先生称“君子”二字与英人所称“劲德尔门”之意差相吻合。并称：“周易六十四卦，言君子者凡五十三。乾坤二卦所云尤为提要钧元。乾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坤象曰：‘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推本乎此，君子之条件庶几近之矣。”

演讲释“乾象”云：“君子自励犹天之运行不息，不得有一暴十寒之弊。才智如董子，犹云勉强学问。《中庸》亦曰，或勉强而行之。人非上圣，其求学之道，非勉强不得入於自然。且学者立志，尤须坚忍强毅，虽遇颠沛流离，不屈不挠，若或见利而进，知难而退，非大有为者之事，何足取焉？人之生世，犹舟之航於海。顺风逆风，因时而异，如必风顺而后扬帆，登岸无日矣。”

又释“坤象”云：“君子接物，度量宽厚，犹大地之博，无所不载。君子责己甚厚，责人甚轻。孔子曰：“躬自厚而薄责于人。”盖惟有容人之量，处世接物坦焉无所芥蒂，然后得以膺重任，非如小有才者，轻佻狂薄，毫无度量，不然小不忍必乱大谋，君子不为也。当其名高任重，气度雍容，望之俨然，即之温然，此其所以为厚也，此其所以为君子也。”

 

事后，学校即以“自强不息，厚德载物”八字为校训(又称“校箴”)，并作图制徽，于1917年修建大礼堂时嵌于正额。原文载于1914年11月《清华周刊》第2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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