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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很久没有写过日志或者博客,甚至连我的特别爱好——言简意赅的“古诗”也有一段日子没有“创作”了。究其原因,不少人应该可以猜到:作为一名科研小卒,更多的时间自然是用来做实验和写论文了。
在这段刻苦奋斗的日子里,我的确完成了一些导师交给的课题项目内的实验、数据和论文工作,这些已经足以让我成为所里植物学方向最辛苦那一拨人。然而,不“安分守己”的我自然受不了实验室里多少有些“死板枯燥乏味”的操作或流程,尽管每天“带着DNA或蛋白质穿过离心机去找PCR仪或电泳仪”,但从来没有磨灭那颗“放荡不羁”的心对大自然的向往。于是,它不放过一切机会在大自然之中奔驰和寻找。如此虔诚与坚定的心,怎能感动不了大自然,她也毫不吝惜地向我洒下一些“馈赠”。
凭借我还过得去的观察力,我接住了其中的两份“馈赠”:通过调查、统计和总结两个自然现象,完成了两篇课外研究论文,并先后正式在中文核心和SCIE期刊发表。值得一提的是,这两项工作并没有明显加重我的辛苦或影响到项目内的工作,相反,让我如愿的感受到在“枯燥乏味”的实验操作之后研究的乐趣,也自然地增加了我的科研成果,潜在影响不可估计。接下来,就让我聊聊它们是如何诞生的吧!
(一)霜冻对昆明植物园维管植物危害的调查分析
2013年12月中旬,“春城”昆明在不知不觉中遭受了一场大霜天气,接下来几天又大雪纷飞。人类包裹得比较严实,并没有明显地感受到这场霜雪的异常,但是,毫无遮掩的昆明植物园告诉隐藏在红袄绿袍下的人们,这一年的气候很特别:许许多多植物枝叶在一夜之间枯萎和变色。果然,新闻很快传出这是N年不遇的强降温天气,植物园也随后报道这次降温造成了园里N万株植物不同程度受害,包括部分珍稀植物,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失。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植物园里显得十分冷清,人们躲进了空调屋或者被窝里,只有满园不幸遇难的植物还立在冷空气里,偶尔传来几声鸟叫,像是在为受害者哀鸣。
那是一个荒冷的中午,正是睡觉的好时候,我居然抵制了被窝的诱惑,打算直接回到办公室,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有人与我同行。独自穿过满目萧条的植物园,世界安静地要死,我的心里却不平静。往日人们争相欣赏或合影的红花绿叶,此刻都像“死尸”一样,有的或许真的与这个世界永别,难免带给我一丝悲凉。悲伤往往会使人激动,当这悲凉在心头荡漾之时,我确实“灵机一动”,想到我们能做点什么,防止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呢?平日里我们人为地通过低温胁迫来考验一种植物的耐寒性,何不利用大自然这个天然的实验室来解答这个问题呢?有了这样的想法,园子一下子清晰起来了,我看到:干香柏其实一点都没受伤,千层金主要是上部受伤,而美人蕉则完全瘫倒在地,大概连他妈都认不出来了……于是一个基本的想法已经形成:借此机会,调查一下什么样的植物抗冻性更强或更弱,今后再遇到类似天气不就可以有针对性的进行防护了吗?或者在今后的园林绿化中尽量挑选那些抗冻植物。
说做就做,第二天中午我便领着师妹在植物园穿梭,对那些受害植物展开抽样调查。之所以局限于植物园,一是因为这里物种多样性最高,二是许多植物都有挂牌,当然,部分野生植物也是靠我积累的N点植物分类学知识自己搞定的。整整一个下午,我们调查了N百种植物。根据受害程度,我将其分为轻度、中度和重度受害,然后按照每种植物的分类系统、形态特征和产地分布等分析了和受害程度的关系……
因为思路比较简单或清晰,结果用了半个月就整理和总结成为论文,于2014年1月上旬投稿到所刊——《植物分类与资源学报》,稿件经过流程最后进入了外审阶段。这其中我请了曾经的同学帮助查询或核实植物学名,并对稿件进行初步修改。
审稿在3月中旬结束,可能是初稿里我没有提出一些建议,审稿人其实认为这种“研究”没有多少意义,也提出我们抽样调查的物种数目不够合理,但编辑部也没有拒稿,让我对稿件进行修改,修改的核心有二:一是根据调查结果提出一些实际的预防措施等;二是认为应该对受害植物进行跟踪观察。这些建议都非常合理和有价值,那时昆明已步入春天,于是我又领着师妹在植物园游荡一次,对曾经记录在案的植物进行追踪调查。结果表明,当时看着像是死去的不少植物都能够重新生长,当然也有少量确实“一去不复返”了。对内容补充和修改后,稿件于两周后返回编辑部,第二天就受到了接收信。经过两轮的校稿,文章于9月正式发表。
文章链接:http://journal.kib.ac.cn/CN/abstract/abstract3357.shtml
(二)蚕豆的结荚特性影响其种子产量
出生在农民家庭的我,在成长的年月里,避免不了是要干一些农活的,而这些决定了N年以后我会在国际期刊上发表N篇研究论文。
家乡的水田里都是水稻与蚕豆轮作的模式,也就是秋天把水稻收完之后,等田里的水分干到一定程度,便把蚕豆种下去,因为那时田里还是软泥,因此确切地说是把蚕豆用大拇指“按”进泥巴里。蚕豆成熟是在次年的5月份,也就是伟大的劳动节前后,也因此,我总觉得劳动节就是学校放假回家干农活的日子。
2014年的清明节,我回了一趟家,只是想看看家人和家乡,也让他们看看我,所以在家是很清闲的。房子门前就是田野,离我最近的自然是我家的田,没事的时候我便跳到田里坐着,一边思考,一边寻找。4月,蚕豆已经饱满并开始成熟,看着胖嘟嘟的豆子,让我心潮澎湃。往事不经意涌上脑海:小时候总是跑到别人家田里躺着偷吃蚕豆,那时就是觉得吃别人家的比自己家的爽;还把偷来的豆子用香棍子串着烧了吃,那大概是我吃过的最早的烧烤;还有一直惦记的火腿蚕豆焖饭,以及N岁时父母在田里割蚕豆把我放在田埂上,一条瓢虫的幼虫把我吓得鬼哭狼嚎……但是,我是搞科研不是学文艺的,坐在田里自然不是来憧憬意淫的,而是来观察发现的。其实,我就是来简单的看看这田里有没有什么“奇特的东西”,比如没见过的植物或是突变的蚕豆。可蚕豆还是儿时见过的样子,还是很久以前就感觉到的,有的豆荚里只有一个豆子,有的有两个,有的有三个,没有看到能长出四个、五个、六个豆子的豆荚……突然……为什么豆荚会有一、二、三不同的豆子数目?要是每个豆荚都有三个豆子,蚕豆产量不就提高了吗?当这个想法瞬间蹦出来的时候,我有些欣喜若狂,顺着这个想法继续观察。好吧,那些原本看不出什么差别的蚕豆植株其实根据果荚类型可以分为四类。思维在继续,这些不同植株或者豆荚产生的种子大小(重量)一样吗?要是有差别,提高某一类的比例不就可以提高蚕豆产量了吗……
于是,我找来绳子和卷尺,自己拉样方对不同类型的蚕豆植株进行统计(大学三年的生态学总算没有白学)。短暂的假期很快结束,但我的事情还没做完,不过蚕豆这时也还未完全成熟,不适宜采摘和称重,我叫母亲找来各色毛线或布条,对四种类型的不同植株各标记了50棵,编号并记录下每株的各种果荚数和豆子数目。我回到了所里,让家人等蚕豆彻底成熟时再通知我。
5月,蚕豆如期成熟了,我便带上200信封,趁周末又回了一趟家。一回到家,我便下田对之前标记的植株进行单株收种,这项极其简单的工作我很放心地让父母帮着我一起弄。一个下午,所有植株的种子都已收好,第二天我便带着他们回到了所里。首先就是把他们晒干,天公很作美,火辣辣的太阳很快就把它们烘干。为了不影响白天其他人的实验工作,或者说那时还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在做什么,我选了一个夜晚对那200份蚕豆进行称重,那也成为我唯一的一次通宵做实验。
至此,所有数据都算是拿到了,我便按照想法进行分析,结果还是令我惊喜的,但我也知道其中的缺憾:就是所有调查是在同样的状态下做的,没有空间或时间上的对比,也就不能对结果进行较为合理的解释了。但想着也许这是首次有人从一个居群内部差异探析蚕豆产量,因此还是很坚定地想把结果先总结成了论文,等日后再设计差异进行比较。论文也很快完成,参与者几乎只有我自己和父母,但我终究不能把他们列为作者,因此我在致谢里感谢他们。
也正因为前期投入较少,因此没什么顾忌,第一次投稿,我直接投到了植物学的权威杂志——New Phytologist,两天后编辑部发来收稿信,第二天便不出意外的发来了拒稿信,原因是说该研究的内容有些狭窄,建议改投更为专业的期刊,却也还不忘鼓励一番,说论文还是经过精心准备的。可能正是这种比较和善委婉的拒稿方式,我并没有受到丝毫打击,几经比较,最后选定了多少有些争议性的“有名期刊”——Nature的“儿子”Scientific Reports。比较幸运地,稿件送了外审,然后我就安心地等结果。
70多天后,也就是9月,编辑部终于发来信息,激动的浏览了一番,忍不住有些小欣喜,因为编辑部认为该研究有一点“Interesting”,给了一个大修的机会。审稿人很敬业的提了10处修改建议,基本没有让补充数据,主要是建议对一些地方进行详细说明,最“刁钻”的一个问题也可以被我当时有心拍摄地一组照片解决(后面成为该文的Figure S1)。稿件很快修改完,尽管需要回答的问题并不难,但我却无法判断审稿人或者编辑会根据我的回答做出怎样的决定,因此,心始终是悬着的,只盼望早日收到结果。但编辑部对稿件的处理速度变得很慢,迟迟没动静,好不容易收到一个消息,却是“技术审核”时发现小问题让了修改,这一关竟然折腾了2次,20多天后编辑部才正式受理修改稿。稿件没再送外审,编辑部直接做的决定,但是结果回来时,却是他们不能清楚地理解摘要里的一句话而让了再次修改。尽管此时我已嗅出一丝喜讯,但最终结果还没出来,一切皆有可能。小修后返稿时居然在“技术审核”又折腾了一次,终于在10月中旬收到接收信。很快经过校稿,文章在10月底正式发表。这个经历,只能说是好事多磨!(PS:很惭愧地说,这篇论文将成为我博士期间“档次”最高的研究论文!)
文章链接:http://www.nature.com/srep/2014/141031/srep06859/full/srep06859.html
两篇论文都只是基于简单的调查统计而来,或许正因为“相对简单”,所以直到论文接受或发表,我都没有跟几个人说过,一方面是担心一些人会“笑话”:接触惯了高级精密的科学仪器的人们,必然会以为这么简单的一个调查也能发文章?而且我还投了一个很“牛”的期刊;另一方面,也是我并不能分散太多的精力去弄这些课外的东西,知道的人多了,必然有各种意见和建议,弄不好当时的想法还会被耽搁和阻挠。总之,这样的事情在完成之前,是不方便说出来的。如今,它们已经转化为研究的实体成果,对错优劣便全由广大同行去评议,毕竟,它们和众多立项后研究发表的论文一样,都是严格经过同行审查的结果。
必然会有人认为我只是运气好,一切都只是偶然,但我想偶然中也有几分必然,如果我一直躺在暖暖的被窝里,如果我回到家里只是坐着看电视,那么这两篇论文一定不会诞生,我同样只能“枯燥”地做PCR,跑电泳……
当没有资金,没有仪器的时候,至少我还有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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