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博雅塔旁“博雅”了几天,细细看了几眼未名湖。【据侯仁之先生考证,未名湖原是和珅的淑春园的一部分,他还学圆明园的“蓬岛瑶台”,在湖中堆起现在的小岛;他的石舫还在,不过只留下了基座。】
我看过的湖不少,它们都是风景,是一幅幅画;与那些画兄弟比起来,这个无名的小水塘只能算一张小纸片儿。不过,有了博雅塔,境界就不同了。这塔恰似一支笔,北大借着它(本是燕京大学的一座水塔)写就了自己的新形象。很多大学都有湖,甚至还有山水园林,更有花儿和鱼儿,也不乏文采风流的典故,但都不如北大“大”,大概就因为缺了那么一支笔。
笔是人。写东西离不开纸和笔,但我们向来只拿笔比文人。如果说谁是一张纸,他就走到文人的反面了。笔于是成为文人的标志。从前的文人会在胸前的衣袋里别一两支钢笔(不能太多,别三只就成修理钢笔的了),而绝不会在身上贴一张白纸。文人之间礼尚往来,大概也是笔和墨,而不是纸(除非你想请人为你写字)。明末清初的大文人周亮工送朋友笔墨就说,“书家得一好笔如壮士得一宝刀”。
北大自己造了一支独特的好笔,就像英雄得了莫邪剑。
可是,当塔成为纯粹的标志时,就成了游人留影的道具,主人也不知不觉拿它作为炫耀的本钱。于是,“落实”了好处的它不再是“空虚的”精神寄托,也就不再是主人心中的一支笔了。
于是我赶紧借这只大笔来写一首小诗:
无名不语小湖泊,老柳参差曲岸多。
一塔飞迎云外鸟,百年漫写少年歌。
瑶台尽在书声里,画舫空余落日波。
天光半亩人归去,几多秋水老来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