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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农与小贩有何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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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农与小贩有何区别？
刘杰 中国人民大学
小农与小贩，作为当今中国两个人数众多的群体，其境遇多不甚理想，但是若论二者的群体性格，则有显著不同。我们得此结论，绝非信口雌黄，乃多年来农村调查经历所得；我们得此结论，绝非欲图大肆褒贬，厚此薄彼，乃是试图客观分析、揣摩造成此二群体性格差异的根源；我们得此结论，亦绝非茶余饭后聊找谈资而已，乃是追踪索影，意图找到对中国农村改革的一二启示。
小农对陌生人热情纯朴，让人心暖和和的
以做社会调查论，我们常大量接触小农。每每走到农户家中，见陌生人进入，除一两声犬吠之外，主人少有提防之心，只待稍说来由，便以主人之礼热情相迎。无论问及什么，配合者多，敷衍者少。访谈之后，还不免热情相留，资以家中土特赠予客人；更有甚者，早已备好餐宴只待客人享用，家中虽贫者，却也尽力为之，不免加几个鸡蛋，多添点油，总归是郑重其事。有贤惠、传统女主人备好酒菜之后，待男主人与客人入座，自己却销声匿迹，直让客人唏嘘不已。我们在农村做访谈，据访者也有。但以我们的经验来看，多因我们有当地基层干部带领。他们所据者非我们，而是当地基层干部，这直接反映了干群关系的紧张。若果然据决者，定是已把我们与当地基层干部归为一类。
小贩防人之心太重，市侩化太严重
而做小贩访谈，境遇则截然不同。每入市场做调查，还未接触调查对象，对方已将你上下打量一遍。走到近处，一看你不是谈买卖，兴趣已减去大半。虽多次说明来由，他们眼光中还停留着褪不去的狐疑。好不容易进入访谈，对方总不时插一句：“这对我有什么好处？”直弄得我们思维中断，只得再行说明。虽言辞说尽，总提不起小贩们的耐心。若问到诸如收入、利润之类敏感问题，大多敷衍了事。每与小贩们谈，言谈中感觉其有如惊弓之鸟，步步小心，始终无法释怀与你配合。
按理说，小贩直接处于市场当中市场化程度相当高，与小农相比心态应该更加开放。而小农毕竟还有部分自给自足的经济，若心态保守倒觉情有可原。为何小农与小贩之间性格发生如此的错位，应当如何解释？
谈及小农，小农意识不可避免。小农意识一般指由于拥有小块土地，自给自足导致的小富即安，缺乏进取的心态与行为习惯。由此便有人认为：小农一旦有了结余不是将结余投入生产，而是用于享受，“烧香修坟包二奶”；小农往往是涣散的，缺乏开拓精神的。对于这一点，我们认为黄宗智的观点大可以予以解释。黄认为小农以家庭为生产单位，任何决策都以家庭为基本单元导致农业生产方式的“过密化”与“内卷化”。小农如此的特点很难采用舒尔茨所希望的能改造传统农业的新技术、新要素，最终使得农业不断弱势，难脱泥沼，农民也给人留下了“封闭、保守、不思进取”的形象。但以此就将小农贴上“封闭、保守”的标签则难免有“欲加之罪”之嫌。小农所表现出的上述特点，是在生产资源受到约束的自然表现，它绝非小农整个群体性格特点的概括。而与此相反，我们恰恰认为小农在整体心态上其实是开放的，论程度最起码要高于小贩。正是因为小农有一部分的固定的土地，他们在经济上有一定的稳定感；他们固定在一流动性较小的村庄，实名制的社会人际交往关系使得他们在心理上有足够的安全感与归宿感。因而，面对陌生的关系他们实际上更显得更为开放，面对新奇的事物他们也没有任何抵触。
而小贩，则完全不同。小贩一般源于小农或城市下岗失业工人。表明上看，经由小农转化而成的小贩与经由失业工人转换而成的小贩虽出身不同，但二者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都经历了一个经济条件由稳定到不稳定的转变。恰恰是在这样一个转变过程中，给二者留下了极大的不安全感。在市场交易的过程中，小贩们为了保证正常的交换必须时时提防。在人与人的交往当中，不断淡化感情的交流与沟通，形成直接的“交换意识”。随着与之交往的人的流动性加大，一次性的交易使得小贩必须确保交易对方不得违约。由此，若长此以往则定会形成“狐疑”，“自我封闭”的性格。
由此观之，小农与小贩的群体性格差异则不是大多人所认为的发生了“错位”，而是上述两个不同群体所面临经济环境差异的必然结果。二者的性格差异，真正反映了小农在向市民化迈进的过程中心理的变化。随着我国城市化进程的不断深化，将有大批的小农进入城市。在城市没有足够的就业机会予以接纳时，大批的小农则将很有可能沦为小贩。由此，将不免发生上述所说的心理上艰难的转变过程。而这种转变，对于他们来说未必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小贩及小贩性格的大量存在，我不敢肯定对整个社会的和谐发展是一件好事。由此，我们也不得不对大力“减少小农，创造小贩”的城市化政策投以必要的怀疑眼光。
（刘杰为中国人民大学博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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