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何素芳（1900.7.4-1983.4.8）

黄安年文 黄安年的博客/2024年08月08日发布，35061篇）

【按：这里发布的是我写于初《我的自述》上编扬中和上海时期（四）母亲和家庭近亲往事中涉及母亲部分。该初稿有待修补。】

我的母亲何素芳（1900年7月4日----1983年4月8日）,享年83岁。“母亲一生勤劳，平时家里不请仆人，她主持家务，照顾、管教我们兄弟姐妹六人，还自己磨面、纺纱线、养蚕等，是典型的勤劳持家、相夫教子的旧式缠脚妇女。”是我为续润东德厚堂黄氏族谱所写自述中的儿时记忆。母亲一生育有12个子女，几乎全是老式接生法，当时农村缺医少药，最后成活下来仅仅是1918-1940年间我们姊妹兄弟6人。记得我儿时很调皮，炎日夏天爬树，抓“知了”（蝉）、下河摸鱼虾，搞得头上、身上长了好多疖子，出了脓包，母亲用小刀（点火消毒）剌开口子，双手使劲将里面的白浓挤干净，再洒上香炉灰 ，终于免遭痛苦，只是留下了难消的疤痕。出水痘也是母亲悉心护呵才不至于留下不雅痕迹。晚上入睡前，母亲要将凉席擦干净，挂蚊帐前用扇子将蚊虫赶走，让我安心入睡。所有这些历历在目，是忘不了的记忆。

她从未请过保姆，经年包揽全部家务和对子女的管教，即使在上海时期也一样。她虽出生身闺秀家庭，却大字不识，不问政治，也不主经营，却牢牢管住家中开支和生活，一年四季为子女更换衣着，新年前为子女准备全副新装，每天为全家准备好可可的饭菜，这样的多子女伟大母亲，勤劳一生，爱护子女一生，名副其实。

在抗战和解放战争时期，我母亲的内侄施光前曾任扬中县委书记，后任镇江行政公署副主任，我母亲的表弟陈寒曾任扬中县长，和他们的关系过从甚密，也通过这类特殊关系为新四军立足扬中出了不少力。母系其他亲人联系甚少，我所知更少。

在我们姊妹兄弟6人中，三个姐姐均未上过中学，哥哥只上过高中，1954年我自复兴中学毕业考入北京师范大学，也是家中第一位上大学且出远门的儿子。母亲依依不舍，却为我做足了北上的各种物质准备，包括厚实的棉衣裤、棉鞋，羊毛老头帽，皮手套等过冬御寒物品。

父亲在扬中和上海创业期间，母亲后勤保障和主持家务，辛苦异常。1958年父亲遭难后直到1983年病逝，她却经历了苦难的后半生。作为右派分子、坏分子、刑事犯“五类分子”的主要家属受尽欺凌，她亲历1958和1966两次被抄家及其后的灾难，弟弟代表母亲和我们家属在当时法律框架内通过上访和上诉渠道一再反映，然而效果甚微，母亲身心交瘁，深感绝望，终于病倒。1979年7月母亲时住的嘉兴路35-37号二层亭子间10.2平米使用面积和小儿媳温娟娟时住吴淞路227弄过街楼17平米住房合并，移居至新乡路38弄7号，使用面积为27.8平米，户主为何素芳和温娟娟。【1】1981年7月17日到8月15日间，我参加上海复旦大学举办的由汪荣祖教授主讲的美国史讲习班，我顺便带刚小学毕业的女儿来上海探亲和旅游。期间先后六次见到并看望了母亲。实地了解到母亲住在新乡路吉年家居条件的艰难，还和在沪姐姐和兄弟商讨妥善安置问题。【2】

1981年底母亲病情趋重，难以自理，如何妥为安置母亲让她老人家安度晚年，我们兄弟三人多次书信沟通以至寻求面商解决办法，然而巧妇难做无米之炊。1981年12月23日，吉年在给我的信中写道：“你上次提出了一些看法和解决办法。我看主要是那种办法行得通。经我长期观察，要叫母亲去平年哥长期住，可能母不会同意。对母要尽量说服，必要时也得带有一点强制性，否则就什么事情也干不成了。我的意见，能否暂时住在三姐或二姐出一段时间为好。等我在江苏油田站住了脚，我想把她老家接去也解决了。长期放在新乡路也不好办。此事要和她们商量，可能有什么结果也很难说，如不愿意，也就算了，暂时这样混吧。”【3】

1982年1月8日吉年弟来信说“母亲准备到大姐处住。”2月7日来信说：“母亲已到丹阳折柳公社老林大队。”【4】是年6月初，我趁参加1982年6月2-8日在苏州举行的中国美国史研究会苏州会议之际，6月1-2日专程来到丹阳折柳公社老林大队南见蒋家村28号，大姐夫蒋清和、大姐姐家，梅芳及其夫婿陆二清均在。见到了想念已久的母亲，住房简陋不敞亮，里面还养着一些兔子，看得出蒋家生活也较为困难。此时的母亲已经卧床难起，骨瘦如柴，见我来到精神格外的好，她挺起精神向我滔滔不绝说起这些年的伤心事。我安慰她老人家再等等，冤假错案总会要纠正的。她怀疑地问：“行吗？”我说：“我相信应该可以，但要时间，您现在身体第一要紧。”她说：“我就盼有这一天，不然我死不瞑目！”【5】没想到这次短暂见面竟是我和母亲间的永别！

1983年4月8日中午接大姐发来噩耗电报“母于凌晨3：30病死”。我随即请假于9日赶到丹阳折柳大姐家，处理母亲丧事。4月11日按照农村习俗由专业送葬队安排出殡，我们入乡随俗，家披麻戴孝，追悼会后，入棺的母亲遗体在附近坟地就地土葬，留待日后择机火化后和已安葬在苏州吴县的父亲墓地合葬。12日返回北京。【6】

母亲日夜盼望的公正消息终于传来，一年五个月后的1984年9月4日父亲错划右派被撤销；四年之后的1987年4月13日，父亲错判7年徒刑被撤销，然而，可怜的母亲早已全然不知，哀哉、悲哉！

随着农村殡葬改革和农业用地的逐步规范，1998年(戊寅)冬至日，母亲的骨灰终于和父亲的墓地合葬在一起。【7】2012年5月23日，在友人的陪同下,我和吕启祥来到位于苏州吴县胥口香山公墓观音墓区，奠祭先父母黄涵青、何素芳墓，父母亲的墓地在观音墓区第八排一座。先父生于1900年，病故于1974年5月30日,享年74岁。母亲生于1900年，病故于1983年4月8日,享年83岁。我们在父母亲墓前默哀，表达我们的养育和哀思之情和对父母亲坎坷一生的追思。【8】

注释：

【1】该信原件至今我仍保留。信中还写道：“各人有各人的难处，也不能过多说别任如何。我报的原则是，愿意能商量得通就好，商量不通也就算了。”“不行如有机会下次我们六人全部到齐碰碰头看看。”

我的记事本记有收寄信件日期和每日记事摘要：1980年5月7日9;00--  去北京站接吉年， 120次车10：31到。晚上 和吉年聊。5月9日中午为吉年宴别 下午吉年回陕西长庆油田。

【2】我的记事本记载： 1981年2月24日收到平年来信：关于母亲贺毛毛、娟娟闹别扭事。27日，我复信。3月9日吉年来信谈母亲、哥哥情况。3月10日我复信。5月11日收到平年信，母亲回新乡路。

* 1981年7月18日上午13次特快抵沪。下午到晓宇奶奶家，晓宇同去。19日晚在三姐家吃饭，妈妈在。21日晚在妈妈处，8月7日晚在妈妈处。8月9日在妈妈处， 8月15日在妈妈处，下午返回北京。

【3】1981.10.22 黄吉年来信 已经调到苏北油田；1981.12.15黄吉年来信 已到江苏江都邵伯油田技术处工作

【4】均见黄安年1982年记事本，在此前1982年1月4日，我写信给二姐黄萍珍转和何素芳（地址江苏无锡南市桥上塘街112号黄萍珍家）； 1月23日寄20元给黄萍珍转何素芳母亲。1月27日，外甥女姜瑞华来信说“两次20元先后收到，妈已去陵口。”(按：时折柳和陵口合并)

【5】我的1982年记事本记载：4月19日，蒋青和来信说，转给妈妈的钱收到，到家的详细地址。4月21日我复信，关于地址路信图。

6月1日7：17-9：05 乘车由苏州到丹阳，在丹阳城参观（按：只有一次长途车去折柳公社）;13：10-14：00乘车前往折柳公社丹阳折柳镇，在有林大队看望妈妈，大姐，大姐夫，晚上住大姐夫家。6月2日4：30 离开有林公社。6：00-7：30 前往常州，9：30-11：10 由常州抵达苏州。

6月8日下午3：30，美国史苏州年会结束，即乘303次苏州到上海的火车到达上海站，随即去平年家、三姐家和吉年家，谈母亲情况。6月9日14：46分乘坐14次特快离沪返京平年吉年送。22：04 抵达北京。

自母亲住折柳大姐处后，我给母亲的生活费逐月直寄大姐处。

【6】我的1983年记事本记载：4月8日下午5：00去火车站，19：10乘坐119次去常州，无座。4月9日16：00抵达常州车站18：30到达折柳蒋家村，晚上守灵，21：00 吉年到，商议安葬计划。4月10日上午二姐，三姐到，入殓，谈后事安排。下午晚上守灵。4月11日出殡（按：按当地习俗），举行追悼会（12：00-12：50）。14：50 离开蒋家村，15：20-16：10到丹阳。18：38 302次火车前往南京（上海到南京），21：45 232次前往济南； 4月12日9：30 248次由济南前往北京，17：52 抵达北京。

1983年4月28日收到吉年汇款76元。29日来信告诉近况。

1984年1月25日，我给大姐汇款20元，并问候。2月1日，大姐复信收到。

1984年5月20日收到大姐来信，告诉大姐夫5月2日去世。21日上午，我发唁电并寄100元。5月27日大姐来信，收到，并表示感谢。

【7】据我的1998年记事本记载，1998年10月20日收到吉年来信谈父母墓穴合葬事宜。

1998年11月27日15：20平年来长途，谈父母合葬墓穴问题，1998年12月11日平年再来长途，12月25日下午，平年哥第三次来电话谈及父母亲墓地合葬事宜。1999年1月1日晚吉年来长途告诉安葬事宜已经办妥。1月13日平年也来长途。

1999年1月1日吉年弟在写給我的信中说：我于12月20日去丹阳折柳老林梅芳处，按原定计划迁坟。20日清晨将父母二人墓地上的泥土放入预先准备好的红色纸盒中，其后带回上海，放置在香山公墓驻上海办事处的办公室内。第二天清晨（12月21日）一行十二人去观音墓地下葬，整个迁安工作顺利。在梅芳处，除礼品、烟外，給了梅芳现金1000元。去苏州下葬有：黄苹珍、黄巧珍、李沪生、黄平年、陆凤英、黄彩萍、黄良贤、黄吉年、温娟娟、黄春、黄云年、季文英。我通知了全部在沪亲属。我女黄毅因上班，没有前往。

整个迁坟下葬按预期安排进行。平年最后几天说不愿去丹阳，平年负责墓地验收（由平年、凤英二人前去），21日去苏州中午的点心、鲜花和照相留影；姐苹珍负责纸类祭品，巧珍负责食品祭品。整个迁坟安葬费总计约12000多元。我处有账支出12146.88元（含明贤像100；十年管理费240元）。账上支出你、我各4000元，平年4150元（实际为4050元，扣除明贤瓷像100元），除账面上支出外，另有约800元不计在内。

吉年来信还说：“在处理迁坟中事总算了结了，但从人际关系上又说明了好多问题。”“此信已写了一周多未寄出，心情较为沉重。现寄给你的照片：一张八寸全家福是在1945年王开照相馆照的； 其余5张氏我的相机在丹阳和苏州照的，我挑了几张寄给你。”

信中附：迁坟、下葬明细表：

1， 瓷像 280元（含明贤一张）； 2，翻“全家福”3张， 35元； 3，盒子，红布21.50元； 4，祭品，纸类 33.50元； 5，硬币 26.88元； 6.糕点、酒、盘子 24元； 7.爆竹 46元； 8，烟 150； 9.丹阳送梅芳 1000元， 礼品、车费计1175元； 10，豆腐饭 790元； 11，墓穴小费 15元； 12 墓穴费用 9300元； 13，墓穴管理费十年240元，本子10元，计240元。

账面小计 12146.88元    以下费用未计在账面之内：黄萍珍约100元，黄巧珍约100元，黄吉年约300元，黄平年约300元。

【8】见《奠祭先父母黄涵青、何素芳墓》黄安年的博客/2012年5月23日发布（https://blog.sciencenet.cn/blog-415-574134.ht）同日，我们还在2003年不幸离世平年哥哥墓前默哀。见《奠祭我的哥哥黄平年墓》黄安年的博客/2012年5月23日发布，他的墓地在观音墓区寿东5区第20排，紧靠亭下。哥哥生于1933年11月27日，病故于2003年8月11日,享年70岁。（https://blog.sciencenet.cn/blog-415-574155.html）另外，笔者2012年5月14日日记记李菊生说，大舅妈提供：大舅墓地在苏州环香山路香山观音公墓 墓区11406号 墓地具体位置：寿东5区22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