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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乃基
摘 要:自然科学与人文学科的区别可以归为对象、主体、场景、知行和知识等五个方面。人文学科“老生常谈”的程度在不同场景和语境下会有相当大的出入。忽视/无视生产力的基础和推动作用,以及阈于传统和“地方”,会加重“老生常谈”。
拙文“人文学科与自然科学的区别”刊于《中国社会科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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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字数等原因,文字较为抽象。处作了一定程度的扩充和具象化。
人文学科与自然科学的5点区别是:对象、主体、场景、知行和知识。全文分两次上传。
关于人文学科与自然科学区别的研究成果汗牛充栋。近日看到一文:学术追求创新,但人文学科的问题大都是“老生常谈”!文章的观点颇有意味。无独有偶,在郑永年看来,无论是“国学”还是“西学”,大部分人还是做着没有附加值的重复性劳动;主要也是指人文学科。本文就因此说起,探讨人文学科与自然科学的5点区别。
自然科学的含义较为明确,“人文学科”的内涵与外延相对来说显得模糊。一般来说,人文和社会科学都以“人”及其认知和行为为研究对象,相对而言,人文科学关注个人内心的各种心理活动,如信仰、情感、道德和美感等,再由个人抽象到人作为“类”,简言之,研究人性。人是社会动物,人组成社会,在社会中扮演各种角色。社会为每个人提供人生的舞台,反过来,也正是个人的参与构建起社会。社会科学以由个人的知与行集成的经济、管理、政治、文化等活动为研究对象。个人与社会不可分割,故有将人文科学与社会科学合并起来的“人文社会科学”之称。相对而言,以个人为主要研究对象的人文科学带有较多主观色彩,社会科学因其对象涉及更多主体间性以及较大的时空跨度而较为客观。本文主要讨论人文科学。在称谓上,人文科学与人文学科,前者侧重学术内容的整体性,后者则相对松散。为一致起见,本文沿用“老生常谈”文中的“人文学科”。另,人文学科的价值毋庸置疑,本文不再就此赘述。
自然科学与人文学科的区别可以归为对象、主体、场景、知行和知识等五个方面。
其一,对象差异和由此所致的不同认识过程
作者论述道,自然科学是“从未知到已知”。自然界无穷无尽,实乃“无界”,在人类知识的边界之外全都是未知世界,因而自然科学永远有未知在前头,《科学(实际上含技术——笔者):无尽的前沿》,是范内瓦·布什在70余年前大作的标题。自然科学跨出去的每一步虽然都是建立在已有知识的基础之上,但都面对新的对象,涉足新的未知领域,旨在“从未知到已知”,获得新的知识。自然科学需要经过艰辛的学习过程,只有少数专家方能进入前沿,常人一般难以介入,需要经过科普才能略知一二。
人文学科则是“从已知到未知”,埋头于已知世界,也就是数千数万年来基本上不变的人性,指望在其中发现未知。人文学者必须不断深化“恒常不变”的经典问题,揭示出熟悉中的陌生,自明背后的未明,最终真正化熟知为真知,化意见为真理。后人在前人以为的“真知”、“真理”中继续挖掘,间或还会一再“回到”某某或某某“去”。“个体生命的有限一次性,决定了生命的重复性,后者决定了文化的重叠性。”每一个个体的生命过程必然从“无知”开始。生命经验的“无知”和空白决定了教育的重复性,也决定了人文学科的重复性。
从根本上说,人文学科的对象是人性。人性虽无穷无尽变幻莫测,但在大的时空尺度下终究可以归结到有限的几条。人之初,或性本善,或性本恶,或性不定。人性在空间上看,各色人等千差万别,每个人的初始条件和边界条件大相径庭,然而依然存在共性,否则就不可能交流进而交往,也不会有“人文学科”。人性在时间上千变万化,然古往今来,人性并无大异,历史一再重复,回到原点。人类从历史上汲取的最大教训是没有汲取教训。通俗说,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所谓人之“三有”:有罪、有限,有救(或不可救药)。正因为此,人文学科才会一再重复。这或许就是“老生常谈”之意。
其二,研究主体与对象的关系不同
自然科学,人作为自然界演化异化的产物,回过头来研究作为对象的自然。研究者需要经由专业的学习和训练,拥有专门的知识和技能,以及特殊的仪器设备等。人文学科则不同,研究主体并未与对象相分离。对象人人可及,人人皆可成为研究主体,譬如几大名著广为人知。几乎人人都可由自己的人生体验和经历,就人性之善恶美丑或多或少说上几句。许纪霖“并不认为在这个时代里,知识分子一定要比其他人担当更多的公民责任。”人文学科并非人文学者的专利。
相对而言,科学家客观地研究自然,而人文学者作为研究主体难以切割自身与对象的关系,平民百姓更是如此。人既是人文学科的研究对象,又是人文学科的研究主体。个人受到自己和他人情感与价值观的影响,理性受制于情感,往往将事实与愿望混为一谈,还会受到权力和利益等因素的干扰。说到底,各门人文学科都在于从不同角度“认识你自己”。“认识你自己”,是刻在阿波罗神庙的三句箴言之一,历来被认为是世上最难之事。“离每个人最远的,就是他自己”(尼采)。
与此相关的是,人文学科领域往往爱屋及乌或恨屋及乌,因人纳言或废言。言者的身份地位,在听众心目中的远近亲疏,由此引发的情绪倾向和波动,都会导致接受、拒绝或曲解某种观点。自然科学因其专业性和客观性,类似情况虽说也时有发生,但毕竟要少得多。
其三,场景的影响
自然科学可以设置严格的实验条件,以排除特殊场景和研究主体的误操作等对实验对象的影响,揭示自然界的普遍性与必然性,普遍性举一反三,必然性预知未来。人文学科难以如自然科学的实验那样,对于研究对象也就是人的知与行设定严格相同的场景,在重复博弈中揭示“未知”之处。人的任何知与行都有其初始条件和边界条件,处于特定的场景中,再加上“打一枪换个地方”,大多数情况都是一次性博弈。作为对象,人心叵测;作为人文学科,难以进行抽象和概括。
另一个需要考虑的问题是,在实验室里的研究对象可以上各种“手段”,在测试后可以恢复或废弃,总体而言影响不大;然而“人性不可测试”,一旦“测试”即留下烙印,难以复原。
其四,知与行的关系
相对来说,自然科学是“知”,技术(含工程)是“行”,科学和技术,知行分离。人文学科(和社会科学)同时是知与行,知行合一。揭示人性与改造人性融为一体。人一旦在某种程度上接受人文社科这样或那样的观点,人文社科的研究对象即发生了变化,上文已经述及这一点。人文社科不仅在认识上,而且在实践上发挥作用。人文社科学者往往有把学问直接转化为政治行动的冲动。重要的是改变世界(马克思)。
知行的影响还在于,在“体用”的关系上,科学技术之“行”的影响主要通过“器”和“技”的使“用”提高了工作与生活的效率,主体因此而受益,可以把精力和资源投向他处。人文社科之“行”的影响在于人性,涉及到“体”,影响甚至从根本上动摇主体原有对于人生和世界的知与行,改变主体间在社会中的地位。觉醒是痛苦的过程,需要质疑和否定已成型的价值观和世界观,培养和建立一个新的价值观和世界观,相当于给自己业已成型的人性做手术。在大部分情况下是痛苦的过程。人皆希望影响他人,而不是被他人所影响;在人际关系中处于支配而不是被支配。自然科学中的勒夏特列原理在人文学科同样发挥作用:当有改变平衡的因素加入,系统会朝向削弱改变平衡影响的方向移动。对于人文社科新观点新学说的影响,从个人到社会往往从传统经典中寻找宝剑,这就是一再“回到某某”之意,以抵御和消解新的观点、学说和某某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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