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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四十岁后,我才从日常中读懂了奔腾的母爱

已有 2025 次阅读 2023-5-14 11:08 |系统分类:生活其它|文章来源:转载

母亲的腰腿疼痛日复一日,母亲的病是经年久月的劳疾。1998年,因腰椎滑移已经做过椎体融合术。可是,她的疼痛一直也没停歇过,因为她从不停歇的日久劬劳。

生于1948年的母亲,家里兄弟姐妹6男3女,她排行老二,是最大的姐姐。外公觉得女孩子就是天生吃苦干活的,不允许读书,还要带弟弟们。所以所有的舅舅们都进了学堂,独独母亲不行,大字不识一个,但干活虎虎生风,持家雷厉风行。为此,在外公去世多年后,母亲与我们唠嗑中还掺杂着一丝遗憾“你外公太狠了!”

母爱.jpeg

母亲给女儿剥瓜子的日常照片,背景是已经消逝的老家。

母亲19岁就成了一家之“主”。母亲经媒妁之言嫁给了我那服兵役6年当年才复员回家的父亲。第二年就有了大女儿,后来陆续有了第二个女儿,再有了第三个女儿,第四个女儿,一直到第五个女儿才算终止了期待。当然母亲从来没公开说过嫌弃女儿的话,尽管我们也懂她的小心思。从此,家里家外,母亲开始了一人支撑全家的局面。

所谓的家,是母亲当年准备嫁过来之前,外公们帮助一起改造的土屋,进出时门檐会撞头。后来又经历了五次大改造。

我的父亲,极少经历田野劳动和家务劳作,在部队识了一些字,一辈子从事农村稻谷加工的活计,跟机器打交道,早期移动式服务,从东村到西村,从南村到北村,运输工具是一艘小船。到后来有了一幢平房了,父亲承包了加工间——“机埠”,我上小学时候每天都要路过,喜欢进去看稻谷如何变成亮晶晶的大米,看小麦如何变成白花花的面粉,全然不顾轰隆隆粉尘漫舞。偶尔,父亲还会给我们2分钱,可以买一小包瓜子或14颗茴香豆或一块麦芽糖。

那时候最深的记忆就是,因为家务太多,农活太多,都是母亲操持,稍不如意,母亲就会用“笃栗子”上头,还不允许哭出来,至今还忘不了那种眼泪只能在眼眶打转不能掉下来的生疼。

有一年年初一打火堆,我把唯一的一条新裤子裤脚边烤焦了,立马领略了好几颗“笃栗子”。其实我对那个年代极其艰难的物质匮乏倒是没多大痛苦经历,反倒是抓石子,踢毽子,捉青蛙,罐蜜蜂,让贫穷的童年快乐不已,这些游戏母亲一般都不会干涉的,只要我们该在家的时候在家,该帮忙的时候帮忙,该上学的时候去上学。

因了母亲的万能,我也没干过太多家务活,包括做饭洗衣等,及至于后来我成家自学成为“大厨”让母亲吃惊不已。

母亲成家5年左右,唯一年长于她的大舅英年早逝,小舅比母亲的三姑娘还小,母亲在家族的老大地位日渐显现。每年农忙时节,主事的外婆只要一声令下,舅舅们都会来我家插秧收稻。每个寒暑假都是我的幸福时光,我都会到外婆家过些日子的,我经常跟小舅混在一起玩耍,我第一件珍贵的确良衬衫是外婆送我的。而日常我的衣物基本都是捡姐姐们的穿,鞋子都是母亲亲手一针一线纳出来的。

母亲总喜欢管事操持全家,往往忘了年纪。家里迎来客往都是她安排,街坊邻居份子也都是她安排。年轻时候她说了算,年纪大了依旧想说了算。母亲很自豪42岁就做了奶奶,似乎总有无穷的精力干着干那。家具挪了又挪,菜园子一年四季种成春,脚踏缝纫机踩了又踩,毛线帽/衣/袜编织到毛线拖鞋……被女儿们不停教育“毛衣样式过时了,小辈们不穿了”,她依旧执着。曾因下雪天铲雪手臂骨折,带着第四代小小孙翻车鲜血直流,她第一时间都偷偷不敢告诉我们。紧急进医院的次数也数不清,她每次康复后就忘了此前种种,我们姐妹对她“恨”得咬牙切齿也没辙,药照样得配,针照样得打,浙二骨科专家说她的腰椎退行性病变,要注意休养。她一边答应着,一边自顾自继续劳作。70多岁了,偶尔几次,我们临时回家看她,她听到汽车声,从菜园子跑回家的速度比兔子还快,跟犯错的孩子一样,不想被我们“抓”住。但是晚上停下来,母亲因疼痛经常呻吟,屡次被我们“训话”。慢慢地,她也不敢蛮干了。随着孩子长大,被嫌弃估计会是父母一生的命运。

母亲学习能力很强,上学一直成为她隐形的心病。裁剪衣服,大致看了人家的样式,马上动手就会;织毛衣,她三下五除二就学会各种花式;一个月子鲫鱼汤,她琢磨出了N种烧法;婴儿的口水兜鞋袜丝绵袄样样她都自制;家里纱窗破了,她就动脑筋用针线巧手解决;追电视剧泪涟涟的同时,还把那些明星记住了;后来我送给她一台旧的IPAD,她居然自己学会了联网打扑克,她也成了女儿辈几个孩子的纸牌扑克启蒙老师。因为自己没能上学的遗憾,我初中毕业考上县重点高中,因学费问题,父亲反对,是母亲全力坚持,然后她就到娘家去化缘。90年代初,当我考上大学,她又拿着通知书找了娘家人求助。女儿2岁时,我陪女儿亲子读,她就在一旁偷偷地记,也学会了些简单的字,还会反过来教女儿,有时候还会拿着报纸问我标题上的字。我因为在大学里工作,所以周围的朋友们都戏称我有一位“教授级”母亲,谁说不是呢?

母亲爱抱怨,所以后果也有点严重。父亲长母亲7岁,话语不多,话不多的好处就是容易有威严。往往一开口具有极大杀伤力,杀伤对象常常是毫不留情地射向母亲。偏偏母亲是个大嗓门,爱唠叨,也没有继承任劳任怨的传统品质,跟父亲争吵了一辈子。吵得最严重的时候,我们都吓得不敢喘气,最后往往是母亲败下阵来。

我们几个当时也挺“恨”母亲的,因为抱怨总是隔三差五地引发“战争”,我们一不小心会成为出气筒,我们为求自保,就努力变得更乖更自立。即便这样,该干的活母亲还是都干了,最好吃的永远都是留给父亲,该立的规矩对我们丝毫不减——女孩子不能在外打架,不能讲粗话,不能插大人话,晚上不能在外玩耍必须准点回家;吃饭时间我们都是不能上桌的,端菜盛饭洗碗的时候都会及时出现。

平常餐桌很难有荤腥,过年时候一碗肉圆要从正月初一端到正月十五才有机会解封。好在母亲是万能的,她每年夏日傍晚时候自制的干菜包子让我们尝到了肉包子的美味,也算是打发了我们的念想。

现在想来,父亲在家里地位忒高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母亲边抱怨边维护起来的,还有一个原因可能是因为父亲从来没有动过我们一根手指头,父亲一辈子对子女保持了“动口不动手”的君子行为,当然一旦动起口来家里粉尘都要吓得躲起来。

母亲对疼痛极力忍耐,总是想着偏方能治好。经历了多年的西医问诊,有阵子,母亲一直在我耳边唠叨,说杭州有老中医的偏方可以治疗她的腰疼腿疼,膏药的传说曾一度让她充满期待。于是,我就由着她,每周一次陪着她在一小区几间民房门口排长队,等待黑乎乎的膏方,队伍基本都是大妈大伯。疼痛时,她都是克制地拍打着奇痒难耐的腰部、腿部,她拍打得小心翼翼,总是担心会影响我们,极力忍受着膏方的爬痒侵袭。我听着,也极力地忍着为她难过的表情,只能帮她轻拍。最后,她主动告诉我不要去了,从此不再提偏方。

杭州成立小家后,我热情邀请母亲来“享福”小住。平常她是万万不肯离开她的老宅,只是想到我得天天上班,还要照顾小的,她终究不舍得,断断续续来了几次。每次,她秋风扫落叶般清洁着家里的角角落落。而在这之前,她已经如此这般在护士长二姐家生活了七八年。在我家的日子,烧饭、洗衣、洗碗、拖地、擦桌子、缝缝补补、折叠等一应家务,她都大包大揽,好像做着这一切是理所当然。早上醒得早,为了不吵醒我们,她就睁着眼睛克制地躺着,尽量不发出声响;饭后我们收拾饭碗,都会被她快速夺下;家里不再有衣物堆积,即便是穿了一次的棉外套,只要搁置着,她都统统手洗不肯用洗衣机;柜子里的衣物摆放得整整齐齐;阳台上的绿色植物在她来了后也变得生机起来;我家女儿因了外婆做的可口饭菜胃口大开!周末的时候,我带着母亲出来走走,教她认识简单的字,吃点她喜欢的东西,逛逛超市,“强行”给她买些东西,她嘴巴不停唠叨“干嘛浪费钱,我都有”,但是我们都看得出来,母亲心底开着小苔花。到女儿读幼儿园的时候,我让母亲有了第一次乘飞机的体验,从北京到上海,到青岛,再到海南,周末导师课题组活动,我都会女儿需要她照顾的名义带上她。她每每半推半就说“我一个老太婆去合适吗?”“合适合适,不不要你带呢”!无限风光风景照的背景里,母亲笑的比花还灿烂。

不管你多么不情愿,岁月的列车从来不为谁停下。70岁后,母亲就不太爱出远门了,从长兴到杭州才个把小时车程也不愿意了。她像老母鸡一样地总是守着身边的第三代第四代。那些琐碎家务,厨房里外,她依旧不肯“放手”,她忽视自己是阿太的事实,以及腰腿疼痛的事实。而她的女儿们,已经都开始有了鱼尾纹和法令纹,跟她相聚的时间似乎越来越少。每次离开,母亲倚门凝望着我们越走越远的背影。

母爱是一篇冗长的腹稿,写出来往往很短。我想,每一个人的心里,不管你是而立中年还是不惑之年,都有一个关于母亲的故事。老家房子2年前拆迁了,母亲被迫搬迁到镇里住新家,她的寂寞和思念更长了……母亲一辈子慌慌张张,为的是碎银几两,养活我们一家人,过没法挑的日子而已。上个月,母亲74岁生日,因为疫情我只能晚上打了个电话过去。电话那头,母亲欣喜满溢,听她把儿时故事慢慢讲,聊了几句,她突然哽咽了……原来她一直在等待,等待屏幕那头,她的孩子们“很有时间”“不怕麻烦”“想吃妈妈做的菜”。

长大后迫不及待离开母亲的我们,总是容易被陌生的晚安所感动,却很少读懂母亲的“不打扰”!四十岁后,我才明白,原来,母爱是一场永不停歇不计后果的旅途,一代接一代。


乘着节日的翅膀,谨以我的旧文飞献给最最平凡且最最伟大的天下“母亲”。

刊载于一年前钱江晚报小时新闻,阅读7.2万+

来源:钱江晚报小时新闻客户端 https://www.thehour.cn/news/51559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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