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3月1日，抗冰船到南纬77°30′东经169°20′附近，一早停住了，我听天气预报说有风，特地在羽绒服里多穿了件电加热的背心儿，打开舱门，寒风扑面而来，四下一望，犹如仙境一般——海面上蒸腾起层层的“白烟”。是平流雾！

海面上的平流雾

我绕过船头，来到另一侧船舷，看到了，层层叠叠的山峦从海面上升起，而山脚却被平坦的“冰墙”齐齐遮盖住，那“冰墙”向大海的方向延伸，一直延伸，似乎永远也看不见尽头，最终消失在迷离的雾气中。我看了地图，原来是克罗泽角（Cape Crozier）——罗斯岛最东端的一个海角，那平坦的“冰墙”后面实际上是广阔无垠的漫漫冰原——面积相当于法国本土的罗斯陆缘冰（Ross Ice Shelf，又称罗斯冰障或罗斯冰架）。这就难怪海面上会起平流雾了，罗斯陆缘冰是一整块超级巨大的寒冰，从低纬吹来的暖湿空气与这块“超级寒冰”前缘的极冷水相遇，逐渐冷却形成了雾气。风乍起，浪花裹挟着雾气，罗斯海顿时犹如打开的蒸屉一般。

此时正处南极洲的夏末，全洲无冰的水域面积最大，整个克罗泽角的海岸连同陆缘冰，都浸泡在海水里。现在，这里是欣赏这块陆缘冰最好的地方。之所以说最好，是因为在其他地点，这块冰的前缘易被浮冰或跌落入水中的冰山所包围，不得接近，且看到的，仅仅是前面望不到头，后面望不到尾的一堵“冰墙”，而在这里可以看到陆缘冰与罗斯岛上绵延无尽的山峦连接在一起（罗斯岛的整个南部地区都“镶嵌”在冰块中），西面是起伏嵯峨的雪山，山脚下是“雪墙”一样的冰块前缘，“站立”在水中，接受海浪的拍打。所谓“陆缘冰”者，其实就是陆地冰盖延伸至海里的一部分，犹如平坦的桌面，从“桌面”的边缘看上去，当然就如同是一堵高大的冰墙了。在克罗泽角附近，罗斯冰架边缘的高度在 50—70 米，蔚为壮观。

克罗泽角群山和山下的罗斯陆缘冰

1841 年，罗斯船长领导的英国南极探险队发现这个海角，并以所驾船只“恐怖号”的指挥官弗朗西斯·克罗泽（Francis Crozier）的名字命名。斯科特于 1901—1904 年组织南极探险队再次来到该角，并在这里发现了帝企鹅的繁殖群。当时的人们认为，帝企鹅是世界上最原始的鸟类，只要能找到这种鸟的胚胎，就一定能够揭开鸟类的起源之谜。遗憾的是，在这次考察中，探险队并没有取得企鹅蛋标本。但可喜的是，他们已探明帝企鹅的繁殖季是在南极奇冷无比的黑暗冬季。于是，在斯科特 1910—1913 年组织的南极探险中，他的铁杆儿搭档，与他共同到达南极点并一同在返程中牺牲的动物学家威尔逊冒着黑暗、严寒和暴风雪，赶赴克罗泽角栖息地获取到帝企鹅正在孵化的蛋。这是人类第一次对这个物种的繁殖行为作科学的观察、研究与记录，威尔逊在这次探险中所取得的帝企鹅蛋标本，至今仍收藏在英国自然历史博物馆。（段煦 博物地理 文/摄影/供图）

罗斯陆缘冰附近一只落单的帝企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