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八年的科学记者，觉得科学圈中的这些事情，该明白的已经明白，不明白的，作为记者，即便多么勤奋，也终究不会明白的。落实到科学新闻作品中，科学记者们往往两头受气，一方面读者看不懂，另一方面，科学家们往往又觉得很滑稽。科学新闻的前辈罗荣兴先生曾和我说：“如果你能克服通俗性和准确性的矛盾，那绝对是一个重大突破！”其实，他的言下之意是在告诉我，解决这个矛盾几乎是不可能的。

在百无聊赖之后，我想办法去MIT呆了一段时间，发现美国同行的境况并不比我们好哪去。一次会议上，MIT的一个大牛当着我们这群号称全球最优秀的科学新闻记者班说：“我从来没有发现什么满意的科学报道，即便是大名鼎鼎的纽约时报，他们的报道我仔细一推敲，就显得So wrong!!!”他眼里的轻蔑，简直是对一个行业的集体侮辱。

回来后，由于各种机缘，成了一位老总朋友嘲讽我时爱说的IT人士。网络这玩意，确实魔力无限，利用它来办科学新闻媒体，似乎把以前的烦恼，很大一部分给解决了。这其中，博客就是我特别推崇的东东。

以前，我对博客并不感冒，总感到是身边那些无聊的小文人，进行意淫的新手法而已。看到有个恬不知耻的家伙，号称自己是什么“中国博客之父”，更觉得滑稽，又没多久，发现新浪搞什么名人博客，居然很火。再回头想想，一年前在哈佛听课时，很有几个教授也鼓吹“公民新闻学”，博客就是他们爱用的范例。

如今，等我把这个当初看来极端看不上眼的博客，认真地想引入我们刚办的科学网时，愈加发现对它的感觉变了。我目前的想法是：记者们不是很难写出令传播双方都感到满意的新闻报道么？那好啊，就让记者下岗好了，让科学家通过博客这种载体来直接面对网民好了，至于做编辑的，那要看他们的职业素养了：科学家就像演员，如果你有那个能力，就做导演好了，天天啥也不用干，鼓捣鼓捣自己的大脑，推荐出值得人阅读的博文了。

写到这，我想举两个例子加以说明。

一次是在大约2000年前后，我参加了有关生态环境的高层学术讨论会，和一位青年科学家发生了不小的冲突。按照惯例，我去采访大会主席，他是也位院士大牛。结果，他在吃饭的餐桌上把我推给了中科院生态中心的一位小牛科学家，此人属于海龟，看来也有做院士的野心。小牛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他一辈子最讨厌就是和记者打交道。我当时也是年轻气盛，本能地回敬到，我最讨厌的是那些拿着纳税人的血汗钱，整天进行论文编撰的所谓的科学家。可能他发现我不好对付，也可能怕是得罪了我不好向大牛交差，立刻主动表示了歉意。谈话中，才知道他被记者“害”过：他回国没有经费，在领导的帮助下，弄点钱后，发了篇不错的论文，于是中青报的某位记者采访他，报道文字就把“在+++领导的帮助下”这段文字，处于职业本能地给删去了。发表后，这位小牛感到了很到压力，觉得自己成了“白眼狼”。于是乎，我那天就成了中青报记者的替罪羊。

事情过去了几年，我都清晰地记得那位小牛的情绪。如今，我如果遇到他，就可以很轻松地说：“哥们，别上火，申请科学博客吧，这里没有去费劲改你的东西！”

另一个是在2002年，我参加了有关基因治疗的内部学术讨论会。会议讨论的焦点是：“基因治疗的未来走向”。当时的背景是：美国人利用基因治疗进行临床试验，出了人命，很快，美国这方面的经费都给砍了，这股风波似乎也殃及到了国内科研界。因此，这次会议的目的，就是对基因治疗进行学术上的讨论。不过，会议中间，一位来自湖南的院士，突然对新闻界发难，说记者如何如何没有科学的基本常识，给对这个领域的发展带来了障碍。随后，其它参会的几位院士也对记者们发出了极端不友好的声音。南方周末的有关报道，更被批驳得体无完肤，因为在科学信息方面，记者和科学家掌握的东西显然是极端不对称的。我是旁听那次会议的唯一记者，最后，处于职业尊严，我要求发言，并长达10分钟。

到了元旦，我意外地收到了这次会议执行主席的贺卡，想像很可能是他感觉对不住我的缘故吧！毕竟，是非自有公道，何必对记者态度那么凶狠，那么不友好呢？！

赵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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