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由本人父亲拍摄]
近日,我接受了《中国科学报》采访。相关访谈文章(也包括别的几位教师的访谈)发在了10月24日《中国科学报》。由于篇幅限制,以下5段访谈,用了2、3、5。
以下,我完整呈现自己的观点。为了方便读者理解,我先把编辑的编者按加上。
教辅人员、工勤人员和行政人员不能认定高等学校教师资格。”近日,一些高校在认定该校教师资格工作通知中的一句话,引发媒体关注。
事实上,早在本世纪初,广东、北京等地一些高校就已出台过相关规定,但为何今天再度成为高教界的热点?行政岗不能转教师,在高校行政化问题仍未彻底解决的当下,该举措透露出哪些风向,对我国高校管理又将带来哪些影响?
1、行政人员不能转教师岗,此前已有一些高校做了“试水”,但今年却又引发了相当强烈的舆论反响,您认为原因何在?在您看来,出台这一规定的背景是什么?
马臻:行政人员不能转教师岗的原因在于,一方面,很多大学的教师岗编制已接近饱和,剩下的编制需要给新进人员,特别是那些拥有学术头衔、有发展潜力的引进人才。
另一方面,在人们的一般印象中,行政人员可能不适合从事教学和科研,除非他们本来就具有博士学位。即便有些行政人员有博士学位,他们在行政岗工作久了,脱离了教学科研第一线,这时候再转岗做教师,也很难再把教学和科研捡起来。当然,特例也是有的,比如行政人员转做思想政治课、教育管理学的教师。
还有一些博士没有直接当成教师,想先走行政岗再转岗。这就形成了矛盾。为了让不同职能的人员“各司其职”,于是出台了这一规定。
引发了舆论反响的首要原因在于“期望值”。如今,进高校任教很难,而研究生招生规模又大。很多研究生特别是博士生,想在毕业后进高校任教。直接当教师自然是更好。如果无法做到这一点,那就先走行政岗或者技术岗途径进高校,然后再转岗。当期望值较高而现实情况满足不了自己的期望,舆论反响就会出来了。
此外,还在于很多人遵循“考证书”的文化或习惯。在高校,研究生想着考各种各样的证书。在这种氛围中,一旦听说高校行政岗不能考教师资格证了,就会有一种不适应。其实,事情并不是想象中那么严重。
网上对这个事情有点“大惊小怪”。一则,行政岗转教师岗历来都很少见。二则,并非把行政人员的教师路完全断了。如果行政人员真的想当教师,也可以试着应聘其他高校教师职位,申请教师资格证。当然,准备应聘的研究生也可以“用脚投票”,选择那些允许行政人员申领教师资格证的高校。
2、行政岗是高校运行的“润滑剂”。但长期以来,高校行政化乃至过度行政化问题备受诟病。在您看来,就高校内部而言,行政化问题主要体现在哪些方面?如果行政岗不能转教师岗的政策大面积铺开,是否会有助于扭转过度行政化现象,解决“学而优则仕”问题?
马臻:这至少是一个有争议的话题。一方面,一些人对“高校行政化”有抱怨,高校官僚主义、官本位思想或多或少构成了一些困扰。但另一方面,高校行政管理是必须的,是维持高校和院系高效运转的前提,不要指望仅仅依靠大学教师就能实现高效治校,也不能在大学里一遇到困难就把它归咎于高校行政化。
如果行政岗不能转教师岗的政策大面积铺开,是否会有助于扭转过度行政化现象,解决“学而优则仕”问题?我认为不会。行政人员还是做行政工作,如果他们的工作作风没有改进、工作能力没有提升,怎么会有助于扭转过度行政化现象?而且,行政人员转教师的概率原本就低,即便这种概率降低为零,最终结果和原先的情况又会有多大区别?
3、高校是学术化组织,也是精研高深学问的机构,而现行的高校管理体制在培养学术共同体自主管理、自我负责的专业精神方面还存在哪些待改善的空间?行政人员不能转教师岗,是否会使得未来高校管理层更多来自教师岗位,并有助于加强学术共同体的建设?
马臻:现有的高校管理体制主要是不能充分激发院系自主办学的积极性。也就是说,规定动作多,院系自选动作少。这其实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院系做规定动作,也是一种作为;如果没有上面要求的规定动作,院系可能会不作为或乱作为。另一方面,规定动作太多,容易忽略院系之间的差异性,也会增加院系负担,并使得院系形成“上面布置任务才做”的习惯。所以,当务之急是激发院系自主办学的活力或者说主观能动性。
行政人员不能转教师岗,是否会使得未来高校管理层更多来自教师岗位,并有助于加强学术共同体的建设?要考虑原先行政人员转教师岗的概率就很小,哪怕拿到了教师资格证,不代表院系就会聘用他当教师,因此这一因素的影响可以忽略不计。至于未来高校管理层是否会有更多来自教师岗位,这由高校和教育部来决定,目前无法判断。
对这个问题,不宜过多解读。因为我们首先要明确转岗的成功率,其次要定义何为“更多”来自教师岗位,多到什么程度才能算“更多”,多到什么程度才能构成影响。我的观点很实际:该怎样就怎样,能怎样就怎样,现在人们不要“杞人忧天”。
4、近年来,高校教师的聘用制改革一直在持续进行。特别是高校行政岗取消事业编、实行聘用制的举措也酝酿良久。在您看来,这对行政岗人员的发展将产生怎样的影响?其职业空间应如何拓展?高校行政服务未来又会走向何方?
马臻:取消事业编、实行聘用制,如果全国高校都步调一致地行动,应聘者或已入职的人员“要么接受,要么离开”,反正大家都一样。目前,高校行政人员并不是人人都有编制,这就使得没有编制的人员想要编制,毕竟这与自己的身份、子女读书相关。没有编制的行政人员想要编制,或是努力工作,等待编制腾出来,或是想着换工作。
行政人员的职业空间应如何拓展?期望职业空间得以拓展只是一个方面。他们可以在职务和职称上取得晋升,可以调动工作部门或者轮岗,也可以借调到外单位或者换工作,比如去政府部门、事业单位或企业工作。另一方面,要在工作岗位上锻炼工作能力并积累人脉。需要先做出成绩,再得到拓展,而不能只想到拓展却不锻炼能力。
5、放眼全球,国外高校在行政管理方面有哪些和我国高校不同的地方,有哪些经验值得我们借鉴和吸收?
马臻:行政人员要做两类区分。一类是基层行政人员,如教学秘书、研究生秘书、系办工作人员等。还有一类是学院或部门管理人员,如教授担任院系的处级干部或研究生院的副院长。这在国内外高校都是一样。
我从前在美国加州大学河边分校化学系读博士时,系里的教师数和国内头部高校化学系的教师相比,人数少得多,行政人员也少得多,运行更高效。而国内高校各种“规定动作”、填表格、写文书、开会更多。一方面,各种杂事增加了工作压力;另一方面,国内高校有自身发展的需求,需要应对各种评估。
我们未必需要拿国外大学的任何做法作为标杆,要有一定的自信。要说国外高校在管理方面有什么值得借鉴吸收之处,我认为是如何界定各方(校方、学院、系、课题组)的权责,精简办事流程,高效完成工作,而不是陷入繁文缛节。另外,要充分发挥院系各个委员会,比如招聘委员会、晋升职称委员会、招生委员会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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