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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得知自己实习的第一站是产科的时候,始料未及,那种突如其来的感觉就像俄罗斯方块堆到屏幕顶端一样憋闷。有点不想去,有点不愿去,因为自己本来一心设想着即将奔赴各大战场一展身手(虽然还没什么身手)救死扶伤时,却被扣留到产房迎接新生命的降临,如同吃一闷棍,一时回不过神来——我是多么不愿意见到小孩子,那种在襁褓里哇哇大哭的小孩子。
当初堂姐家晶晶还让大人抱着的时候,我看着她粉嘟嘟的小脸那叫一个喜欢,伸手去抱的时候,她凝视我一眼,“哇”的一声就哭了。我慈爱的笑容一僵,从此怕了她,因为在以后的日子每次她和我对视之后,都会扭头伏在抱她的妈妈或者奶奶、姥姥肩头“哇”的一声,之后嚎好久……
晶晶见我之后大哭的反应,一度让我面对婴儿没有自信,难道我长了一张让小朋友害怕的脸?几度对着镜子,脑子里想象并对比着童话里欺负白雪公主的后妈还有那些巫婆的形象,怎么看我都还是温柔可人的。想到到了产科我肯定会有机会再见到那些被裹在小被里的娃娃(虽然远不及新生儿科多),我的心还是揪了起来。
我在产科病区跟随黄立主任的团队。花了一周时间熟悉了科室所有的工作以后,主任终于带我先后进了手术室还有产房。准妈妈被平车推入,麻醉满意后平躺在手术台上。碘酒酒精消毒下腹部术野,铺无菌巾单……一切井然有序。无影灯下,主任熟练操纵着柳叶刀,逐层切开皮肤、皮下脂肪、筋膜,分离腹直肌,剪开腹膜……我在旁边看着,小宝宝的头从子宫切口处探出的那一刻,我不争气的泪眼模糊了。
熟悉各病例的那段时间里,我曾对婴儿出生记录单上那个红红的小脚印很新奇,期待看一次小家伙呱呱坠地后庄重的在记录单上踩下自己的脚印的情景,宣告这个世界:我来了。而此刻,他被巡回护士接过去称体重、摁脚印了,我却无暇看他了。全部的思想都集中在手术台上他的妈妈身上无法转移,她的子宫动脉上行支还要结扎,她的子宫、腹壁各层还要缝合……不是第一次上手术了,也不止一次做解剖,可是看到新生儿从母体里娩出、婴儿母亲通过脐带血肉相连的时候我还是震撼了。没法形容那种心情,只是下了手术台后一个人安静的到外面狠狠的吃了顿饭。仿佛刚才手术台上躺着的那个女人是我自己,分外的心疼。
终于体会到了做母亲的不易,在产房看过顺产后就更是如此。(都不知道当初8斤多的我通过产道时是怎么把我妈折腾的死去活来的。)当我给那个分娩完后的母亲盖上单子的一刻,脸色苍白还挂满汗珠的她露出一抹幸福的笑:“谢谢你们。”,看起来那么美。
每个女人都能变成《淮南子》中的女娲该有多好,随便团点泥巴潇洒一挥,孩子便哭着喊着来了。从医院回来的一路我都在这样想,却在天大科学图书馆的墙上看到一句“苦难是化了妆的幸福”。何尝不是,术后两天、四天还要换药,大热天的不能洗澡,腹带还要绑一个月……我们拿着镊子,夹着碘酒、酒精棉球给她们擦拭腹部那10多厘米的伤口的时,虽然疼着,妈妈们还是把头转向床旁的宝宝,一脸幸福。我知道出院以后,初为人母的她们还有好多事要做。非医务工作者的妈妈们还要学会给宝宝的脐带消毒,甚至尿布垫的都有讲究:不能垫的太靠上盖住肚脐,不然孩子尿尿以后,尿液会顺着尿布蔓延到脐部,引起感染,严重还会出现败血症……这些不是老师讲的,是我堂姐讲的——母亲与儿女共成长。
晶晶现在两周岁了,前两周回家赶上堂姐回娘家,小丫头见我已不再哭了,还乖巧的叫我小姨。我们在一起玩沙子,那一片沙子踩起来是很舒服的,她也把自己的小鞋脱掉。傍晚唤她回家时,姐姐让她自己穿鞋。我就眼看着她把自己的鞋左脚穿在了右脚,右脚穿在了左脚。
教了她很多次,在我们面前她很听话,正确穿了回去,呵呵,可是我们一不注意,她还是按她自己的穿法穿。我问姐姐:“是不是小孩子都左右不分啊?”因为我不只看到她一个是这样左脚鞋子穿在右脚上,右脚鞋子穿着左脚上。姐姐没说话,把自己的凉鞋脱下按着晶晶的穿法穿了一次走了走,说她知道为什么了。我疑惑着看着她,期待答案。姐姐说:因为这样穿卡的紧,他们走起来、跑起来鞋子不爱掉。
我又一次安静了,终究还只是停留在“理解了母亲”这一层次,终究还是不懂孩子。因为,我还不是一个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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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26 1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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