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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起了,校园里的颜色在深绿中露出了枯黄。走在校园里,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休说鲈鱼堪鲙,尽西风季鹰归未”。我的老乡张季鹰在秋风中想起了家乡的
鲈鱼和莼菜,我离家得早,少年人未解吃鱼的品位,因而难以与张季鹰的鲈鱼和莼菜发生共鸣。但是,五十年代初秋时节街上“阿要买菱啊?水红菱——鲜鲜菱!”的叫卖声,总是吸引着我们这些馋嘴的小孩。五六十年前,像苹果、香蕉一类的外来水果价格还是比较贵的,一般人都还是吃本地的时令食品。初秋时节,菱就是苏州当地的价格便宜的时令食品,如水红菱等鲜鲜菱就是作为水果生食的。在苏州方言中,新鲜这个词发音为鲜鲜,鲜鲜菱就是新鲜的菱。要新鲜到什么程度?据说要当天采下的,否则,就叫隔夜菱,隔夜菱是不受欢迎的。在江南,菱有许多品种,形态各不相同。水红菱呈现鲜艳的红色,乌菱近黑色,大多数菱则是绿色的。大多数菱如水红菱、沙角菱、馄饨菱等有四个角,都直着向上,两个大些,两个小些。乌菱只有两个角,却向下弯曲。还有一种菱四个角几乎都退化了,好像没有角,光头,所以叫和尚菱。水红菱上市最早,乌菱最晚,吃乌菱的时候,天气已经比较凉了。
水红菱是生食的,又甜又脆,大多数菱在鲜嫩时也都能生食。但是,所有的菱略微老些,往往就以煮熟了再吃为好,而乌菱则只能煮熟了吃,而且要吃老的。生食的菱是因为比较嫩,菱实内有较多的低糖和水分,所以较甜。当菱成熟后,实体内主要成了淀粉,所以只能煮熟了吃。过去,在江南,菱是提取淀粉的好的原料,所以,苏州人把做菜时勾芡所用的淀粉称为菱粉。
菱是一种水生植物,植物分类属菱科菱属。植株漂浮在水面,有细长的根扎在水下的泥中,有时细根或断了,植株就会漂浮到别的地方。记得中学时到苏州郊外的白洋湾农村劳动,帮农民收割稻子。在河边洗东西时,有时就能捞到漂来的菱株。它的叶子分两种,浮在水面上的略成四边形,浸在水中的成羽状。它的果实,就是菱。
对于大多数中国人来说,认识这个菱字,并不是由于吃到过或者见到过菱。而是数学课上学到的“菱形”。为什么四个边相等的四边形叫菱形?很简单,菱形就是菱的形状。菱的形状是菱形?许多人会有疑问。在济南,一个有水的北方城市,就没有能够使人联想起菱形的菱,济南也有菱,但是菱的形状像两只水牛角似的,那是乌菱。但是,如果,你把水红菱、青菱等四角菱拿起来,从顶上看,也就是看它的“俯视图”,四个角尖正正好好就是菱形的四个顶点,形成一个严格的菱形。用不着去听有人说什么看四边形的叶子之类的无稽之谈。
菱,古时候也称芰,主要产在南方,长江流域以南地区。所以在《诗经》里似乎没有说到过菱或者芰,而屈原的《离骚》则有“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的句子。每当秋天到来,女子们坐在菱桶或小船里采菱,露着胳膊露着腿。诗人们见了,诗兴大发,写出一首首“采菱曲”。没有看见采菱的诗人,也可以形象地想象出采菱的样子,写出浪漫的采菱曲。总之,采菱、采莲和采桑,在古代的文人那里都是写爱情诗的好材料。
菱花就是菱的花,一般是白色的小花,可是,在中国传统文人的作品中,菱花一般是指镜子,即所谓菱花镜。为什么称菱花镜呢?有人说,太阳光一照,镜子映出了菱花形状。庾信《镜赋》:“照日则壁上菱生。”《埤雅·释草》:“旧说,镜谓之菱华,以其面平,光影所成如此。” 如果真是这样,正好说明镜子不平,才能映出像花似的图案。也有人说是镜子的周围铸出菱花图案,所以称为菱花镜。但是,为什么镜子周围不铸别的花,而偏偏要铸菱花呢?似乎没有人能给出解释。我们不妨作如下的设想:古代的某一面宝镜,由于当时工艺的关系,映出了“菱花”,于是称为菱花镜。以后的铜镜,管它是否映出了菱花,就在边上铸几朵菱花,以示这也是菱花宝镜,如此而已。我想,真正的菱花镜就是菱塘平静的水面,长夏无风,站在菱塘边的树荫下,一平如镜的水面,不正是菱花的镜子吗?
写了那么多关于菱的文字,就是吃不到家乡的水红菱,真是遗憾。正无可奈何之际,想起了沪剧《买红菱》*,听一段杨飞飞和她的丈夫赵春芳的唱段,如同吃了香香糯糯的馄饨菱,这才是真正的沪剧,其听觉享受,亦可聊补味觉享受的缺乏了。
*《买红菱》剧情简介:清末民初农村青年范凤英和薛金春相爱,并订有婚约。凤英父母双亡后,叔父逼其嫁给富户张家,又贿通官府诬薛勾引良家妇女,将其发配充军。薛金春刑满后乔装成卖菱人到张家探望凤英,互诉苦衷,并相约在庙会时一起远走高飞。此剧为薛金春伪装卖红菱来探望凤英的一段。
附上一段《买红菱》,请欣赏,江浙人忆忆旧,非江浙人亦可以知道这就是传统沪剧。买红菱.w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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