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研考的试题应当公开吗？

高考完毕后，试题不公开，这对于许多人来说，似乎天方夜谭一样。因为近些年来，它一直是公开的。人们习惯于公开了。

在《必须切断中学教育与高考的名利关联》（2021-4-21）一文中，我曾经讨论过高考试题不应当在媒体上公开的问题。实际上，上海市近年来已经这样做了，而福建省也已经宣布，今年将不公布高考试题。

在本文中，我想把问题向外扩大一点，进一步讨论这个问题：考试的试题在考试完毕之后，是不是应当公开？

有人认为，既然考试已经完毕，那么考试题就应当公开，就像这么多年以来，上午高考的每一门课程考试结束，中午在各网站上立刻出现了该科目的试题及标准答案。

也有人在他们学校的每一门考试课程考试交卷的时候，必须同时交上试题、草稿纸等，不让试题流出。

我认为，考试的试题在考试完毕之后是不是公开，不可以一概而论，要看考试的性质而定。

我在《两类不同性质的考试》（2011-8-17 本人博客，2011-8-23《科学时报》）中指出，存在两类不同性质的考试，“一类是作为教学一个组成部分，例如，中小学的期中、期末考试，平时小测验等等，姑且把它称为教学考试。教学考试的目的之一是让教师和学生自己明确学生的学习情况，以便以后更好地教学和学习；这类考试的另一个目的是为了在复习和考试的过程中进一步巩固学习到了知识。另一类是选拔性质的考试，例如，高考、考研、公务员考试等等，我把它称为选拔考试，其唯一的目的是选拔所需要的人才。这两类考试的性质不同，目的不同，考试的内容，方法也不应相同。”

我现在需要指出，这两类不同性质的考试，在试题是否公开的问题上也需要不同对待。

对于教学考试（也可以称为课程考试），虽然有检验学生学习情况的目的，但是主要还是希望学生在复习课程、准备考试的过程中，更好地掌握该课程的学科知识。换句话说，这种考试是学习的一部分。

对于这种考试，试题内容应当最大可能地包括课程知识的主要部分以及最重要的部分。这样，过去的试题可以而且应当是公开的。

我在上述《两类不同性质的考试》一文中曾经介绍过我自己的做法。我每次考试完了总是让学生把试题带走。因为学生拿走试题，他们总是会去研究错和对，怎样做才对。我甚至鼓励他们把试题重新做一遍再交给我，做得好我可以给他们适当加一点分。这样做，对于他们也是对于这门课程的最后的一次学习。而对于历年的试题，随时可以到我那里去拿，自己去复印。当然，这样做的代价是每年出题要绞尽脑汁。

这样，就把课程考试作为学生学习这门课程的一个环节，因为我们在课程教学中的一切活动，其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学生较好地掌握该学科的知识和必要的能力。这类考试，当然希望学生认真复习准备，中复习和准备的过程中，进一步深化对于课程内容的理解，更好地学习好这门课程。

选拔考试就不是如此了。选拔考试的目的主要是考察学生学习这门课程的状况，以便把学生按照学习的状况和能力分类，选拔出所需要的人才，让他们各得其所，到他们合适的地方去。

为了考察结果的真实性，从原则上来说，最好是在被考察者在不作准备的情况下进行。如果被考察者有了对于考察内容的准备，考察的结果很有可能只是被考察者准备情况的好坏，而不是他们真正素质的高下。这样，选拔考试的试题就不应当是容易被事先成功猜测的。

虽然从理论上说选拔考试最好是在被考察者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进行，但实际上考生总是会对于考试作一定的准备。拿高考来说，如今实际上大多数高中都拿出来一年的时间来准备高考。虽然这是违反教育部规定的，也是不利于学生更好地学习更多的知识和技能，但是人们都在这样做。过去尚有一些教育质量较好的高中不这样做，但是，在考试分数面前，它们显然败在那些严格管理、一心只在准备高考的超级中学手里，所以也不得不放下架子走上了向这些超级中学学习的道路。法不责众，面对几乎全部高中的违规提前复习，有关当局也只有当作没有发生、没有看见。

在现代商品社会中，也一定会有人把选拔考试的准备作为一种商品出售给考生，这些人就是专业的考试培训机构。

在一定的意义上，我们现在所有的高中对三年级学生而言，都已经沦为了这样的培训机构。人们争相进入那些超级中学，实际上也只是想在高考中得到更好地分数。

这样的准备，实际上是被选拔者对选拔者（对高考而言就是考生对高等学校）的一种博弈。

高考的选拔者是考试主管机构，实际上是代表全体高等学校来行使选拔功能的。它出题考试，希望通过做题来把考生按照实际水平分类。但是，广义的高考培训机构（它们代表考生）却希望通过猜测可能的试题并培训快速正确解题的方式来准备考试。这就是一种博弈。

在这种博弈中，如果试题被一部分考生（通过他们的广义培训机构）猜中，并进行了很好的练习，这对于那些没有猜中试题的考生是不公平的。这样的考试就不能测试出考生的真正水平和能力。

但是，一点没有准备的考试即没有任何试题被猜中或类似猜中，只是一种理想的情况。实际上总有一些试题会被一部分人所猜中或类似猜中，实际上比较公平的情况，只是试题被猜中或类似猜中的份额尽可能少而已。

过去的高考有考试大纲，对于考试的内容、题目的分布、类型都有所规定和提示。这是很糟糕的情况，是不利于选拔方正确将考生分类的。

要想正确、恰当地给考生分类，尽量避免因为猜题等准备工作引起的对选拔者不利的情况，就要求所出试题并非是一部分人能够猜中而另一部分人不容易见到的。既不能过偏过怪，也不能太容易。现在的许多试题都是从题库中选出，这样，就要求考试完毕以后不能将试题公开。公开的结果，将给将来的出题增加许多难度。

总之，公开高考试题对于整个考试是不利的，我们不应当这样做。
有人会说，不公开高考试题，人们不会从考生那里得到试题的信息吗？

确实，考生当然是知道试题的，但是，考生要考试多门，他的心思在考试上，只要是真正的考生，他更关心的是下一门的考试。在离开考场和考卷而且要准备下一门考试的情况下，他很难将每一道题完整的记下来。除非他的心思不在考试上，不去想下一门的考试而一门心思去记忆试题。

所以，只要不公开试题，仅仅依靠个别考生的记忆，能够完整而准确地得到试题的可能性不是很大。个别的私下流传，对于考试的整体危害性也不大。

当然，应当提防某些培训机构，为了窃取高考试题，派人伪装考生，或者买通某些心思不在考试上的考生，到考场默记试题。据说，在上海已经出现过这样的事情。对此，有关立法和司法部门应当采取必要的办法，用法律手段来惩罚这些窃取试题的行为。

我认为，如今很多人对于应当把选拔考试与一般课程考试区分开来，并没有足够的认识。对于一般的属于课程教学工作一部分的课程考试，斤斤计较地要求学生上交试题，防止试题流出。有人甚至懒惰得几年用同一套试题（当然，偶然一用，出其不意，也并非不可）。所以，我主张，课程考试的试题，公开也不妨，只是出题者要多动脑筋。

对于选拔考试，我主张考试试题不应当公开。对于研究生招生考试包括复试的内容，也不应当被媒体完全公开。这样有利于以后的出题，也可以避免对试题的猜测。这样做，也是对出题方面知识产权的保护。

相关博文：
1.《说考试（1）——两类不同性质的考试》（2011-8/17）（http://blog.sciencenet.cn/blog-612874-476416.html）
2.《必须切断中学教育与高考的名利关联》（2021-4-21） （http://blog.sciencenet.cn/blog-612874-128300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