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相成（2）前后、左右和上下

人从自身出发观察世界，较早能够意识到的是方位。站在一条直线上看，只有两个相反的方向，称前后。我们眼睛看到的方向为前，相反的方向便是后。在一个水平面上看，则有前后、左右四个也就是两对相反的方向。在我们实际生活的空间上，则有前后、左右、上下六个即三对相反的方向。

我们引入了数学上的负号，两个相反的方向就可以看成一个方向，不过一个为正另一个为负罢了。就像我们如今常常遇到的把减少说成负增长一样。

这样，我们把由前后、左右、上下这样三对方向形成的空间称为三维空间就是很自然的事情。在三维空间，用直角坐标系也就是笛卡尔坐标系就是最接近生活的坐标系了。

本来，前与后、左与右、上与下都只是两个事物之间的关系，但是当人们说起前后、左右、上下时，往往离不开位于中间的事物。是以位于中间的事物为中心，是它的前和后、左和右、上和下。这样就成了三个事物之间特别是中间事物与周围事物之间的关系了。比如说，明星的前后都是保镖，房屋的前后都是树林，某人的左右邻居都是画家，某某人与上下级的关系都很好，如此等等。

在我们的生活中，不但有前后左右上下的空间关系，还有时间的观念。对于时间，可以有过去和未来两个相反的方向。在这个维度上，人们也用前和后来表述。过去就是以前，未来就是以后。

在空间关系上，在我们眼睛看得见的方向，也就是脸面的方向，称前。所以，人们称面前。相反的方向也就是它的负方向，就是背后。

人们向前走，称进；向后行，称退。也就是说，前进就是“面向未来”。但是，前进的过程，总是要耗费时间的，在时间的角度看，未来就是以后。这样，“前进”就是“面向以后”。要抠字眼，这里面就产生了矛盾。

然而，在实际生活中，大概没有人会去挑这样的毛病。因为语言是约定俗成，人们都已经习惯了对于前和后的这种用法。

先和前，基本上是一个意思。争先恐后的争先，就是争着走在前面。先锋就是要冲在最前面的，过去常常称“前部先锋”。在时间的角度上，先，也就是前。与先相对的也是后。前后与先后，基本上是同一个意思。

在时间意义的解释上，往往说不出先和前的差别，但是在如今的实际应用上，在很多词中间，前与先的应用时还是一个差别要特别注意。那就是修饰“人”时，先往往用于已经死去的人。例如前人与先人都是指以往的人、过去的人，但是前人可能还在世，如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先人则一定是已经去世了。先人还往往指祖先，也指已经去世的父亲。

又如，前辈和先辈都是比自己辈分高，资格老的人。日语的“先輩”与古汉语比较相似，与“前辈”都是一样的意思，只要是比自己资格老一点的，都可以称“先輩”。但是，在如今实际应用的现代汉语中，先辈在一般情况下都指已经去世的前辈。这大概就是语言的变化和发展吧。

上下有时候也用来表示时间。这时，上相当于前，相当于过去。上古，就是很古老的时代。

《史记·屈原贾生列传》说《离骚》“上称帝喾，下道 齐桓。”

著名的语言学家、历史教育家林汉达教授等人曾经编写过少儿历史读物《上下五千年》，向少年儿童普及我国的历史知识。

《人民英雄纪念碑碑文》说“由此上溯到一千八百四十年，从那时起，为了反对内外敌人，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自由幸福，在历次斗争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上溯”就是从当前向以往推算。

上和下又往往指政治或经济地位的高和低、年龄或辈分的大和小。过去所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上下等级分明。下不能犯上，这是几千年来统治阶级极力提倡和维持的等级观念。

上下又有到处、四处的意思。《离骚》中“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上下求索就是到处求索，想各种办法求索。《长恨歌》里那邛崃道士“排空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求之遍。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应当是上下求索的一个最好例子了。

《左传·襄公二十六年》记载，楚国的穿封戌在攻打郑国时俘虏了郑国的守将皇颉，而王子围想抢功劳，硬说是自己俘虏的。这件事让伯州犁裁决，而王子围与伯州犁串通作弊。伯州犁说可以问问俘虏皇颉，让他说。于是装着介绍两位将军的样子，向上举着手说：“这位是王子围，是我们尊贵的国王的弟弟”，然后把手下指说：“这位是穿封戍，是方城外的一位县令。你是被谁抓住的？”（上其手，曰：“夫子为王子围，寡君之贵介弟也。”下其手，曰：“此子为穿封戌，方城外之县尹也。谁获子？”）皇颉心领神会，说是被王子围抓住的。由此后人概括出成语“上下其手” ，比喻暗中勾结，玩弄手法作弊。

左和右，本来是指人的两只手。篆字左就写成左手的样子；右则写成右手的样子。

左手的（一横一撇），后来加上一个工，成了左，表示辅佐，帮助。右手的又，加上一个口，成了右，表示助佑。再后来，造了佐佑两个字，表示辅佐、保佑。而左右则表示两只手的方向。（一横一撇）字不再使用，又字表示重复、再、又一次。

由于辅助君主的人一般都在君主的两侧，所以左右一词也往往就用来表示助手、随从。

如《孟子·梁惠王下》中齐宣王被孟子问倒，不好回答孟子的问题了，于是“王顾左右而言他”（看看左右的大臣或随从而说另外的事情了）。

又如《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中说秦王从蔺相如那里拿到了和氏璧“传以示美人及左右”。

如今人们还常常说某A和某B对某某人帮助很大，是他的左膀右臂。

左右作动词最早也还是辅助的意思。如《国语·晋语四》中说重耳虽然亡命于列国，但是他的随从都是很有才干的人，如狐偃、赵衰和贾佗，“此三人者，实左右之”（这三个人，真是帮助他的）。

不过辅助的人，权力太大，就会起到支配的作用。到了现在，左右往往指支配。比如说某人在公司的权力太大，“他的权力足以左右这个公司的命运”。

前后、左右、上下还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都可以用在数量词后面表示概数。

其中前后似乎只能用于表示时间的概数。例如说，“这件事发生在1980年前后”。又如：“这本书大约在五一节前后可以交稿”。

上下，表示概数的范围就大了一些。它可以表示年龄，如“这个人40岁上下”。它可以表示度量衡，如，“这袋子大豆可有200斤上下”。它又可以表示可数名词的概数，如，“他们班来的人数在30个上下”。如此等等。

左右表示概数的范围最大，几乎所有的领域都可以。实际上的应用也是如此。凡是可以用前后、上下表示概数的，都可以用左右代替。人们表示概数用得最多的就是“左右”。这也是左右这个词现在被用得最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