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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猫与死老鼠
官话是语言学的标准术语,旧称北方方言,下分八种次方言,北京官话是其中之一。
北京官话方言有谚语“瞎猫碰上死耗子”,也可以算成语了。耗子就是老鼠,是典型的官话语汇。过去几千年,政府的税赋主要是实物,而最主要的是粮食,所以民间总是称皇粮国税。但是,交上去的粮食在运输、储存的过程中总有损耗。这些损耗有的是人为的过失如霉烂、失火等,也有一些是当时的生产、经济和科学发展水平所限难以避免的,如鼠雀的偷食。被麻雀等鸟雀所吃掉的称雀耗,而最多而最难防的是老鼠的偷食,这就是鼠耗。所以,人们把老鼠称为耗子。这个词语是一个真正典型的“官话”,它真的来自“官们”。
瞎猫碰上死耗子的意思是偶然、凑巧。现在这句话往往用在好的方面,就是说某人遇到某件好事情是偶然、凑巧,是运气好。较少说一个人偶然遇到不愉快事情的原因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吴方言也有一句关于瞎猫与死老鼠的谚语或者说成语,就是“瞎猫拖仔死老虫”。仔是吴方言字,相当于了。老虫就是老鼠。拖就是拉。这句话用普通话来写就是“瞎猫拉死老鼠”。
从表面看,这个谚语与北方话的“瞎猫碰上死耗子”似乎没有多少差别,实际上差别很大。
这个成语的意思与运气无关,而是说一个人冒失,而且往往是说某人去拿(或买)什么东西(或办什么事情)而冒冒失失地弄错了。
比如说某人去超市想买一只白条鸡,结果回到家一看,“瞎猫拖仔死老虫”,买来了一只白条鸭。某人回家拿一件棉衣,结果“瞎猫拖仔死老鼠”,拿来一条棉裤。如此等等。
为什么瞎猫与死老鼠的结合在官话中表示运气,而在吴方言中表示冒失?这里面有没有什么背后的原因?
过去在官场,做事情要靠运气。运气好,得到上面的青眼,甚至碰上了龙颜大悦,自然一切顺利,可以官运亨通。运气不好,则可能费力不讨好,丢官罢职,甚至锒铛入狱。所以,过去官场最重运气,人们都希望有好运气。
南方多商人,经商固然需要运气,但是更需要动脑筋。对于长久的经商者来说,运气那东西是靠不住的。唯有自己兢兢业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适时抓住机会,精确判断,而切忌冒失。不看准机遇,不作仔细调查,“瞎猫拖死老鼠”,随便下手,冒冒失失凭运气吃饭,是十有八九要赔本的。
语言是与社会环境有关的,什么样的社会生活环境,决定产生什么样的语言。同样的两个词,瞎猫和死老鼠,一个组合表示运气,另一个组合则表示冒失。
从古代的官和商留下的语言,联想起我们今天做研究,做研究能不能有成绩,当然要靠努力,要有细致的工作,不能冒冒失失,不作细致的努力不会有成绩。但是有时候也要看有没有运气。有些很重要的发现就是在偶然中得到的。
但是,虽然有偶然性,被后人说运气好,但是,关键还是要做细致的工作,如果不细致,冒冒失失,偶然碰到的“好运气”也会白白地流失。所以,不冒失,要细致地工作,才能够有运气,细致地工作才是成功的最关键之处。
举一个例子,1967年日本化学家白川英树指导他的研究生边衡直作聚乙炔的研究,催化剂为三乙基铝/四丁氧基钛,结果边衡直把加入四丁氧基钛的浓度单位由文献上的毫摩尔/升错看为摩尔/升,即多加了一千倍。当边衡直向白川报告实验失败,并没有出现预计的溶液混浊即合成聚乙炔时,白川并没有像有的导师那样冒冒失失地看一眼就让研究生重做。而是仔细观察,发现溶液上面有一层薄薄的银白色膜,后来证明这就是反式聚乙炔薄膜。而检查得到之所以生成薄膜的原因就是催化剂增加了一千倍。如果没有白川英树的仔细观察和检查,边衡直“错放”催化剂也不会成为合成聚乙炔膜的运气。也不会有后来白川与美国科学家合作在聚乙炔膜中掺杂产生导电高分子材料从而得到诺贝尔奖的佳话。
再举一个例子,2002年,美国科学家约翰·芬恩与日本科学家田中耕一因“发明了对生物大分子的质谱分析法”分得了一半的诺贝尔化学奖。田中耕一的贡献是用激光轰击成团的生物大分子,从而分离出单个的生物大分子。这个工作之所以能够成功,是因为田中有一次在对测量的样品进行处理时,他把甘油酯误当作丙酮醇。
为了让误入的甘油酯快一点气化消失,他仔细地用激光频繁地对样品进行照射。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甘油酯可以作为很好的缓冲剂。最终,田中小组研制的激光质谱仪,可以在不破坏蛋白质的情况下,使其离子化,从而进行质谱分析。
我们自己和我们的学生,做工作的时候,常常事先考虑不周,操作时马马虎虎、粗枝大叶。写论文,写申请书,不讲究文字,随便一写,错别字连篇的情况也不少、甚至“瞎猫拖死老虫”,把一些名词张冠李戴,或者用错了图。有时候,论文发不出来,基金申请不下来,就是这些冒失、马虎闯的祸。当然,有些人的“用错图”是另一个问题,但这不是本文所说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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