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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什么是老之将至?
也许是,听着年轻人的歌声如此陌生会让人感觉到老,因为一晚上的节目里面居然没有一首歌是自己知道的,熟悉更是谈不上。
也许是,看着自己熟悉的同行长者一个一个驾鹤西归,虽然自己比他们年轻一些,但是以前总觉得自己和逝去的人很隔离很陌生啊,所以那些场景里永远的道别就总在幻想中,或者顶多在他人的故事里。
可是,这几年,颇有一些熟悉并尊重的学者故去了,也就深感秋之将至。
二
而身边正是九月,秋意正浓。
9月28日上午,我熟悉的同事、尊敬的长者,中国可持续发展研究的先驱牛文元先生去世了。
我终于又开始提笔做一段新的悼词了,悲凉的心就在走笔的时候颤抖着,这个世界显得如此无情,它总能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把我们的感情一点一点撕碎,抛去在深秋的风里。
三
在数年前参加牛文元先生的一个博士生李倩倩的答辩和另外几个博士生的开题时,我在评述时顺带将牛先生的成就也放了进去——
一个天才可以在多个领域取得革命性的成就,但是中国的天才只有那有数的几个;
一个算不上天才,但是足够优秀的学者则需要在一个领域里持续不断地耕耘,然后才有希望让所有的同行都知道,并且尊重他;同时也让行外的人大致知道他的名字和影响,而这就相当不容易了;
要在管理学领域取得一定的地位和影响,一方面需要机遇,遇到一个合适的研究方向;另外一方面则需要自己的声音足够大,大到这个领域的人都曾经听到过。那些哈佛大学的教授们成果就真惊世骇俗吗?价值链也好,五力模型也好,好在哪里真的看不出来;
牛文元先生以其可持续发展的牛氏指标体系著称,再说得更大方一点,他在整个可持续发展领域,在中国乃至世界范围内都发出了尽可能大的声音,其他学者的声音远不如他大,逐渐地,“牛文元”成为这个领域中不可忽视的名字。
四
牛文元先生是我的同事,我们都供职于中国科学院科技政策与管理科学研究所(现在正在筹备改建为中国科学院科技战略咨询研究院)。当然,他在建所后很快就加入了,而我相比而言则肯定是后辈了。
他已名满天下的时候,我还在犹豫着到底选择一个怎样的科研方向才能达到他当年的地步。
所以,无论从任何意义上说,牛文元先生必然是我的前辈了,尽管有同事的这层关系,毕竟也有先后顺序。
我还这样评价他的工作:如果说我们两人所在的研究所有一个值得称道的成就的话,那么就是牛文元先生的可持续发展了,包括我自己在内的所有工作都只能在他的可持续发展之后。
我自然是一个在学术上相当自负的学者,但是社会科学的学术要看影响,而我们要想在这个方面赶上牛先生,还需要漫长的积累。
以上其实也是我对一个学者的最高褒奖了。
六
牛文元先生是中国社会科学家里面做得相当出色的一个,这个出色说的并非是学术上的创新成就,而是他在可持续发展研究方面巨大的影响力,应该说,他就是中国可持续发展研究的标志性人物,甚至我们可以说,没有牛先生,中国的可持续发展研究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这应该是对中国社会科学界学术贡献的最高评价了,没有人,至少目前还没有人承担得起比这个评价更高的。
七
具体而言,牛先生的贡献有如下几个方面——
1,建构了中国整个的可持续发展理论体系。它是如此繁杂和全面,几乎涵盖了中国可持续发展的方方面面,牛先生著述等身,除了每年定期出版的《可持续发展报告》年度系列外,还有诸多的丛书和单册,厚度是其他学者无可企及的。
2,在一个学者能力范围内,做到了可持续发展在中国政府层面最大的影响力;一个佐证是,据说在整个北京的官员里面,几乎无人没听过牛先生讲可持续发展的课程,而且他自己也做到了国务院参事。
3,牛先生一直倡导社会物理学,并亲力亲为,在社会燃烧理论、社会激波理论等都有所论述。用物理学的方法研究社会问题他是我国重要的推动者之一,我也曾在他主编的社会物理学书刊上发表过若干论文。
4,牛先生后期从事社会预警方面的研究,与我所做的应急管理有所交叉,也所以有相互间的交流。
其他,比如他作为地理学背景的学者还有过相应研究,但是相比以上四个贡献要弱一些,就不列了。
八
牛文元先生是个脾气不大好的人,据曾经在我所做过科研处处长的另外一位同事说,牛先生当年是骂过她的,而且“很难听”。
不过,在中科院的研究所,以前经常有研究员臭骂管理人员,包括我本人也骂过,所以,倒不觉得牛先生骂人是不正常的事情。
遗憾的是,今天我们越来越不敢骂了。
九
牛先生老家是河南焦作,所以,当位于焦作的河南理工大学成立太行发展研究院准备做智库研究时,就来委托我邀请牛先生任该院的学术委员会主任,我就特意给他打过一次电话相邀,他非常愉快地答应了,当时是这么说的:“一是你老弟要请,我不能不答应;二是我本就是焦作人,来自家乡的要求不得不从命。”
算是表达了他的家乡情结的同时,也狠狠地卖了我一个面子。
后来这个研究院成立的时候还试图邀请他过来做个报告,但是当时刚好牛先生已有其他安排,遗憾没有成行,结果就永远无法成行了。
十
牛先生还是发展中国家科学院的院士,当然因为他在中国可持续发展方面的贡献。这个院之前被称为“第三世界科学院”,所以,也有不少人称他为牛院士,就是指的这件事。
但是,中国工程院终于还是没有接纳牛先生,我想这必定是很大的憾事了,对于牛先生是,对于中国工程院也是。
十一
在中国,成名成家似乎不是件难事,但是,真正有价值的持续性影响,尤其是身后的影响却难,我们太多世态凉薄的例子了,或甚至人一转身这面的嘴脸就已经变了的情形都有。
但是,我相信牛先生的可持续发展研究,必将能够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加显著地彰示其先见之明和长久价值。
如此,牛先生也就应该没有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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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4 0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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