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兰”是在大学的同位素操作培训课上,虽然中国人和日本人长得很像,但还是凭直觉觉得“兰”应该是中国人。那天“兰”穿着一件白底兰花的裙子,人很瘦,长相也比较大众化。
后来从朋友那里得到证实:“兰”是刚从上海来到“基因组中心”的访问学者。朋友和“兰”的研究领域很相近,所以她们之间很快熟络起来。我和“兰”的接触并不多,只是偶尔见面会打一下招呼。
时常从朋友那里听到“兰”的信息,时间久了,将断断续续的信息串联起来便大致勾勒出了“兰”的经历。来日本之前,“兰”在上海的一所高校任教,据说和教研室主任的关系有些紧张,所以选择来日本,想做出一些好的成绩之后再回国发展;另外“兰”还有一件心事,就是在几年以前(那时候是实行福利分房制度)学校曾分给“兰”一套住房,但让“兰”交10万元钱,在当时这个数目还是很大的,“兰”觉得不公平,所以赌气没有要那套房子,一家人一直挤在那种很多家合住的房子里。谁知道仅仅几年的时间,上海的房价便翻了几番,以至于10万元连个厕所都买不下来了。“兰”的肠子都悔青了,于是想挣点儿钱买一栋房子,弥补自己当年的错误决定所带来的巨大损失。
目标明确,“兰”的工作也便格外努力,“兰”租的房子离学校很近,这样比较节省在路上的时间,而且每天中午还可以回家吃饭。有一天中午,“兰”邀请我的那位朋友去她那里吃午饭,我朋友本来是对吃饭极不讲究的人,但还是觉得“兰”的生活太简朴了:做一次饭要吃好几顿,把饭菜分成几等份放在冰箱里,每一餐都取出一份米饭和一份菜放在锅里一混,再加水熬开就是一餐饭了。这样的饭菜很难想象还能剩下多少营养,只是能糊弄糊弄胃,让它不觉得饿而已。
“兰”有一个女儿,已经上中学了。因为家里地方比较小,估计很多东西都堆放在一起,所以想找到一件东西很难,“兰”的老公又比较粗心,女儿每天都是那一身校服,脏了连换洗的衣服都找不到;据说有一年已到了冬天,女儿还盖着毛巾被,因为他爸爸找不到棉被放在哪里了。青春期的女孩子应该特别希望能在妈妈身边吧!有一年暑假,“兰”的女儿和老公来探亲,走的时候女儿哭得很伤心。事后“兰”和朋友埋怨说:“有啥好哭的,真烦人,哭得我心里这个难受!”。听到这句话,我便对“兰”十分有看法,以至于很长时间都不想理她。现在想起来,她的心里也应该很难受才会这么说的吧!
功夫不负有心人,“兰”的努力得到了回报,第一篇文章就发的很好。本来“兰”的留学时间是2年,但随着对工作的越来越熟悉,文章也越来越容易发了,老板也给“兰”加薪了,于是“兰”就决定再待下去,等攒够了“学术资本”,回去就可以在事业上打个翻身仗;另外可以多挣点钱,买一套梦寐已久的房子。就这样,“兰”在日本待了一年又一年。我已经回国很久了,听说她还在那里。
06年的时候,和“兰”一个实验室的女孩回国,和我又说起了“兰”,她说“兰”刚刚回国,但回国后就发现自己得了肺癌,而且已是晚期,可能将不久于人世,房子也没有买成,挣的钱全用于治病了。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都很难过,为“兰”,更为她日夜盼望妈妈归来的女儿。
我们常常习惯于说:再等等吧!会怎样怎样。于是便一等再等,该做的事没有做,该说的话没有说。其实岁月实在经不起太久的等待,很多的人和事都是在一再的等待中失去了,有些事情一旦过去了就再也不能重新来过,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就再也不会回来。我想如果“兰”当初知道自己只剩下几年的生命,她一定会选择留在女儿和老公的身边,让女儿可以在妈妈的陪伴下平稳度过充满秘密的青春期,让老公可以在喧嚣的尘世中体会到家的温馨和宁静。可惜现实中没有如果,一切也无法从头再来。
或许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假设一下:如果明天就是2012......那样的话我们会更加珍惜现在的所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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