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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在北方,本非稀奇之物,但今年的雪来得特别早,而且完全没有酝酿期。树叶的绿意尚未褪去,第一场大雪便已光顾,尚在枝头的绿叶于猝不及防中与漫天的飞雪有了第一次亲密接触,如此意外的惊喜终于成为大树生命中无法承受之重,巨大的枝杈在厚重积雪的拥抱下,纷纷脱离树干,跌落于地。
由于第一场雪降临的时候,真正的冬季尚未来临,雪在阳光温暖的抚摸下迅速融化,又在清冷的月光中迅速凝结成冰。紧接着又降了第二场雪、第三场雪......温度也在逐渐降低,于是知道这些雪会一直伴随着我们到明年的春天。冰上的积雪在人们的长期踩踏下终于变得如冰一样坚硬、光滑。在这样光亮如镜的冰面上行走,你会深刻地领悟到摩擦力的重要性,因为稍不留神,摩擦力减小,一场行为艺术秀便不可避免,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令人好不尴尬。同事说他在滑倒的瞬间一般都是凭着若干年的运动功底,及时调整姿势,尽量使摔跤的动作更为优美。但更为严重的还不只是尴尬这么简单,嫂子的同事在下班车的时候,高跟鞋踩到一块冰,结果小腿骨折成三段,让人听了都直冒冷汗。每一个下雪的冬天都会发生若干起因摔跤而导致骨折的事件,车祸更是频频发生,因此人、车的行走都十分小心。我对冰还是蛮恐惧的,因为先天小脑发育不全,不要说优雅的姿势,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切已尘埃落地。更为重要的是我总是担心,与大地的亲密拥抱会令门牙受损,天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同事们也都说这种想法的确很奇葩,并建议我最好戴个牙套出门。
儿时记忆中,乡下的雪总是到了深冬才洋洋洒洒地从天空落下,似乎从未有过变成冰的现象,使人少了很多恐惧。一场大雪过后,用力推开被积雪挡住的门,放眼望去,天地一色,满眼是肆无忌惮的白。看着晶莹的雪花在日照下发出钻石般耀眼的光芒,你绝想不到它的核心会是一粒尘埃。那时候,每场大雪过后的早晨,爸爸都会早早地拿着布兜出门,沿着电线杆寻找雪雀。因为在风雪交加的冬夜里,麻雀在鲜有树木的广袤平原上很难找到栖息的场所,唯一可以落脚的地方是电线,而在寒冷的冬夜,伫立不动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小鸟的身体会因寒冷而逐渐变得僵硬,落在电线下面的雪地上,所以每次爸爸回来总是收获颇丰。而一下大雪就不用上学的我们总是日上三竿才起来,穿上妈妈已在火炉上替我们烤热的棉衣,之后围坐在火炉旁在炉盖上烙土豆片、炒黄豆或玉米吃,亦或坐在温暖的炕头,嗅着灶堂里传出的缕缕香气,等待着一场饕餮盛宴。因为有着这样的念想,每到冬季总是企盼下雪。
唯一还算恐怖的对雪的记忆是在大学最后一年的寒假,带着当时还是男朋友的老公回家过年。当时交通极为不便,回去的时候要坐火车到县城,在县城乘客车到离家15里路的一个小镇下车,再坐马车或步行回家。通讯也极为不便,邮递员一个月才去送一次信,本来提前一个多月给家里写信,告知回去的日期,哪知道因为下大雪邮递员没有去,人都到了,信还躺在邮递员的帆布包里。下了客车,一看家里没人来接便傻了眼,看看大包小裹的行李,再看看一望无际、完全看不到路的雪地,心底的怵意便油然而生。但事已至此,只能咬牙前行。因为是刚刚下过的雪,上面还没有人行走的痕迹,只能背着行李凭着感觉向家的方向行走,因为雪很大,一脚迈出去,鞋都会深深地陷在雪里,需要用力拔出来再迈下一步,每走一步都要花平时几倍的力气。极目远眺,一望无际的白,完全看不到目标--我那温暖的家。寒冷将所有的动物都赶到了窝里,白茫茫的雪地上只有两个黑点在缓慢移动,那是我们回家的身影。鞋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我们不再有力气说话,只是喘息着挪动脚步。当我们跋涉了几个小时,终于来到家门前的时候,睫毛、眉毛都挂上了白霜,有如树挂一般,脚也似乎和鞋成为了一体,几乎失去了知觉。兴许是被寒冷冻坏了脑子,老公喘息着说:“这个破地方,我再也不想来了”。当我们终于坐在了暖暖的炕头,吃着妈妈端上来的热气腾腾的饭菜,那种幸福感却顿时从心底升起,慢慢地荡漾至全身,那是属于“风雪夜归人”独有的幸福。之后的日子,老公终于没能守住诺言,又随我回去几次,只是再没遇到那样的雪。后来爸妈搬来和我们同住,老家也便很少回了。据说现在客车已通到村口,而且村里很多年轻人都开起了出租车,出行十分方便。
不知道老家的雪现在是否依然洁白?孩子们是否还像当年的我们那样企盼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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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0 1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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