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大豆主产国大豆产业发展{之五）

巴西大豆产业百年纪实（下篇）

路子显

2022年9月30日

摘要：回顾了巴西大豆生产发展的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1990年以前，温带大豆引种起步期；第二阶段是1991-2005年之间，热带大豆开发拓展期；第三阶段是2006年至今，转耐除草剂基因大豆腾飞期。介绍了巴西大豆出口贸易50年发展历程，巴西大豆出口在20世纪后30年发展迅速，出口量从1970年的29万t增加到2000年的1152万t，增加近40倍；在21世纪前20年超速发展，出口量从2001年的1568万t增加到2020年的8500万t，增长5倍以上。特别是21世纪以来巴西大豆出口中国的极速增长，巴西大豆出口中国从2001年的316万t增加到2020年的6428万t，增长20倍以上。目前巴西大豆不仅总产量稳居世界第一，而且对出口中国数量稳居三大主产国和出口国之首。分析了巴西大豆产业过度扩张引起的争议，一方认为巴西发展大豆产业发展具有明显的积极作用，另一方认为大豆产业过度扩张的负面影响日趋显著。对未来10年巴西大豆产业发展做了展望。最后，总结了巴西大豆产业发展经验，为中国大豆产业发展提供了借鉴。

关键词：温带大豆，热带大豆，土壤改良，转耐除草剂基因大豆，出口贸易，亚马逊雨林，森林砍伐

6。巴西大豆产业发展的三个时期

6.1 温带大豆引种起步时期（1990以前）

20世纪60年代, 巴西从美国各地不断引进大豆品种并推广。20世纪70年代巴西政府在南部地区的巴拉那州成立国立大豆研究机构以后，开始在南部（巴西与阿根廷、乌拉圭接壤的地区）进行大豆杂交选种, 以培育出适合巴西南方土壤、气候和水质条件的新品种。杂交选种所培育出来的大豆新品种, 使巴西大豆生产率和大豆品质大幅提高, 从而使大豆产业在巴西南方快速起步, 成为巴西主要的粮食作物之一。

6.2 热带大豆开发拓展时期（1991-2005）

巴西国土基本上处于亚热带和热带地区, 优点是常年光照充足，缺点是土壤肥力不足，全年降水不均和病虫害频发。温带大豆引种到热带地区, 因为光照时间变化，导致结实率低，加上病虫害多发, 严重影响巴西大豆种植业发展。为了突破热带和亚热带地区大豆产业发展的瓶颈，巴西科技工作者首先在温带实验温室里模拟热带气候条件, 筛选培育耐高温和耐潮湿大豆新品种, 逐步开发出适应亚热带和热带气候条件的“热带大豆”。

巴西中西部稀树草原区拥有2亿多hm²的土地，其特点是终年气候炎热, 只有雨季和旱季之分, 属于酸性土壤, 养分不足。 除了粗放型的畜牧业生产（养牛）外, 基本上没有种植业生产。巴西科学家自主研发的“热带大豆”在中西部地区试种成功后, 大批的南方种植业主纷纷来到稀树草原拓荒，种植大豆。随着拓荒者把巴西大豆“向北”推进，甚至在赤道线附近的低纬度地区也能种植, 巴西全境都可以种植大豆。如今，大豆已经成为巴西种植面积最大的农作物，中西部已成为巴西最大的大豆产区。

6.3 转基因大豆应用腾飞期（2006至今）

巴西政府开始反对转基因大豆应用，于1998年开始对转基因大豆实施禁令，但由于政府控制和监督措施不力，巴西农民普遍存在非法种植转基因大豆情况。例如巴西南部南里奥格兰德州的农民一直无视政府转基因作物禁令，种植从阿根廷走私来的转基因大豆种子。2002年孟山都公司一位官员表示, 南里奥格兰德州播种的许多大豆都是该公司出品的Roundup Ready转基因大豆。据该地区的官方种子生产厂家非正式的估计, 2002年该州转基因大豆比例达到60%, 远远高于2001的30%。从此，巴西出口的大豆不再象过去那样, 标榜为“干净”的非转基因产品了！ 2003年3月26日，时任巴西总统卢拉签署“113号临时措施”，批准销售当年生产的转基因大豆；同年9月25日，时任巴西副总统阿伦卡尔以代总统名义签署颁发“4846号行政命令”，准许农户在2003/04年度合法种植转基因大豆。 转基因大豆开始在巴西遍地开花。

2010年以前，巴西转基因大豆主要依赖美国孟山都公司的转耐除草剂基因品种。2010年，转基因大豆面积达到1771万hm²，超过2004年转基因大豆面积的3倍，分别占当年转基因作物面积和大豆总种植面积的70%和73%。2010年以后，巴西本国培育的转基因大豆品种陆续投入生产。到2014年，巴西培育和注册1395个转基因作物品种: 其中转基因大豆品种品系582个，其余是玉米和棉花。孟山都公司拥有73.05% 用于培育这些品种的技术，而陶氏农业科学公司-杜邦公司和先正达公司分别拥有16.34% 和4.37% 的所有权。

到2018年，巴西国家生物安全技术委员会 (CTN Bio) 已经批准本国培育的11个转基因大豆品种(包括单耐除草剂品种，以及兼具抗虫耐除草剂品种)。2019年，转基因大豆面积达到3510万hm²，分别占当年转基因作物面积和巴西大豆总种植面积的66%和95%（表3）。Mariangela H.等研究表明：比较非转基因大豆和耐草甘膦转基因大豆品种显示，转基因性状对一些生长因子变量有负面影响，但在三年时间内，这些影响对大豆籽粒产量没有显著影响。

7. 巴西大豆出口贸易发展历程

巴西南部里奥格兰德港、南圣弗朗西斯科港、巴拉纳瓜港和桑托斯港，是巴西大豆出口的四大港口，这四个港口大豆出口量占巴西总出口量的60%。

    巴西大豆出口周期从每年2月开始，到9月结束，跨越一年中8个月。由于巴西地处南半球，每年10月至次年1月为巴西大豆主产区播种和生长季节，与中国和美国大豆生长季节恰好相反。

7.1 巴西大豆出口贸易50年飞速发展

巴西大豆出口是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的，1970年巴西出口大豆仅29万t，占巴西大豆总产量的19.2%，占世界大豆出口量的2.3%。到20世纪末，巴西大豆出口突破1000万t，2000年巴西大豆出口量达到1152万t，比1970年增加近40倍，分别占巴西大豆总产量和世界大豆出口量的31.6%和24.3%。

进入21世纪，巴西大豆出口超高速发展，2005年、2012年、2016年和2018年，巴西大豆出口量先后突破2000万t、4000万t、6000万t和8000万t大关，各自为2244万t、4190万t、6314万t和8300万t；分别占巴西大豆当年总产量的40.8%、51.4%、55.1%和71.0%，占世界当年大豆出口量的34.3%、42.0%、42.8%和53.9%。到了2019年和2020年，巴西大豆出口量创历史记录，各自为9213万t和8500万t；分别占巴西大豆当年总产量的73.1%和62.7%，占世界当年大豆出口量的59.8%和60.3%。

7.2 巴西大豆出口中国25年极速发展

巴西大豆出口中国是从20世纪90年代中叶开始的，1995年巴西大豆出口中国仅1万t，占巴西大豆当年出口量0.3%。21世纪以后，巴西大豆出口中国进入极速发展阶段，2006年、2011年、2013年和2017年，先后超越1000万t、2000万t、3000万t和5000万t，各自为1165万t、2062万t、3181万t和5093万t，分别占巴西大豆当年出口量的46.7%、56.8%、67.9%和66.8%。2018-2020年，巴西大豆年均出口到中国6282万t，占巴西大豆年均出口量的75.7%。

7.3 近年来巴西大豆对中国出口量位居世界大豆出口国之首

    按财政年度划分，自从2012/13年度巴西大豆向中国出口量达到2910万吨超过美国2210万吨以后，到2017/2018年度巴西大豆向中国出口量翻一番，达到5820万吨；到了2018/2019年度，巴西大豆向中国出口量突破6000万吨大关。由于中美贸易战，2018/2019年度美国大豆仅仅向中国出口1030万吨，比2012/13年度减少一半以上。迄今为止，巴西大豆产量稳居世界第一，出口中国数量稳居三大主产国和出口国之首。

8. 巴西大豆产业过度扩张引起的争议与未来展望

由于近50年巴西大豆种植区域不断扩张，从南向北、从南温带向南亚热带和热带一直到达亚马逊地区，大豆种植面积不仅覆盖了中西部稀树草原区，还在向热带森林挺进。因此，不同领域的专家学者发生了分歧，争议不断，越来越烈。一方认为巴西大豆产业扩张具有积极作用；另一方认为负面影响突出。分别介绍如下：

8.1 巴西大豆产业扩张的积极意义

以Mueller 和Bustamante为代表的学者认为：巴西发展大豆产业具有明显的积极作用。大豆是巴西重要的出口产品，目前已经占世界大豆出口量的60%。随着大豆种植面积扩大，为相关产业增加了新的就业机遇。这些相关产业包括增加的大豆生产种植业、大豆制品加工业以及与此相关活动，如物流业和交通运输业。从生态环境方面来看，大豆生产范围的扩大没有造成明显的热带森林减少。大豆种植面积仅仅扩大到热带稀树草原地区以及已经改造的土地，如养牛场，不可能对亚马逊森林的环境构成威胁。

8.2 巴西大豆产业扩张的负面影响

以Branford, Freris, Carvarlho和Fearnside为代表的学者认为大豆产业扩张的负面影响日趋显著，他们已经证明：大豆种植面积已扩大到亚马逊地区，并引起森林砍伐，许多社会问题不断出现。育种和栽培技术的提高已经让大豆种植区域扩展到许多新领地，包括一些有严格限制开发利用的土地。巴西农业科技人员已经成功研究出如何改变大豆和土壤条件的新技术和新方法，让大豆种植到人们希望种植的地方。此外，由于人们对于大豆种植业以及相关产业兴趣的持续高涨，亚马逊牛肉产业和大豆产业是亚马逊森林砍伐的主要驱动力。

    巴西政府提高科技的同时，依靠巴西人民发展大豆产业的下游系统，通过亚马逊水路、新的铁路系统和公路来运输大豆产品，减少大豆从内陆到欧洲和太平洋市场的运输费用。因为拥有廉价可利用土地，亚马逊地区强烈地吸引着大豆种植者。由于只有规模种植才能产生客观的收益，巴西种植农场主会强迫农民从已砍伐的森林地区向未砍伐的森林区域逼进，也就是靠近亚马逊边缘，形成大规模大豆种植农场。由于世界对大豆的需求，尤其作为动物饲料，最终将使成千上万hm²干燥、半落叶的和湿润的热带森林变成大豆的领土。

Jude H Kastens等人研究巴西马托格罗索州种植大豆和森林砍伐动态的影响，通过对2006年7月颁布的“大豆禁令”之前和之后的一项治理努力，旨在制止巴西亚马逊地区为大豆生产而砍伐森林。结果表明，颁布大豆种植禁令之前森林砍伐率是之后森林砍伐率的5倍以上，同时观察到颁布大豆种植禁令前森林向大豆转化率是之后森林砍伐率的2倍以上。

       Richard Fuchs等人在《自然》发表文章，因为2018年中国进口大豆的75%来自巴西，取代了贸易战引起的进口美国大豆减少量。因此，巴西政府、生产者、管理者和消费者现在必须行动起来，否则，中美贸易战可能让亚马逊雨林面临极大灾难。

8.3  巴西大豆产业未来展望

由于全球对食用植物油和用于畜禽养殖的豆制饲料需求日益增长，加之生物柴油利用的增加等，未来十年全球大豆和大豆产品的需求前景将呈乐观趋势。

展望到2030/31财年，巴西大豆种植面积的年增长率预计将超过2.5%，达到4800万hm²。毫无疑问，亚马逊森林的砍伐将继续进行，逐步被大豆替代。巴西大豆出口量预计将增长3,240万吨达到1.215亿吨，增幅为36.2%，巴西将稳坐世界头号大豆出口国交椅。巴西在未来十年中将把更多豆油投入到国内生物柴油的生产之中，而此举将拉低巴西的豆油出口。巴西的豆粕出口量将增长约19%至近2千万吨，将其在全球豆粕贸易中的占比从2021/22年的约24%小幅推升至约25%。

9. 巴西大豆产业发展之经验，中国大豆产业发展之希望

20世纪60年代初，巴西大豆种植面积不及朝鲜，1961年朝鲜大豆种植面积30万hm²，当时朝鲜入围世界大豆种植面积前五名；1974年初巴西大豆产业飞速跻身世界大豆主产国第2名；2019年巴西大豆产业荣升世界大豆主产国冠军。巴西大豆产业犹如坐上了高铁，许多大豆产业发展经验非常值得中国学习，现总结为一下几个方面。

9.1 制定大豆产业发展规划

巴西根据本国实际情况和世界农产品需求态势，制定大豆产业中长期发展规划，并辅助各种惠农惠豆政策，使规划不只是写在纸上的条条框框，逐年落到实处，极大促进了大豆产业发展。因此，中国也应当制定自己的大豆产业发展规划，除制定5年短期规划外，还要制定10年、20年甚至30年的大豆产业中长期发展规划，并逐年落实。

9.2 扩大种植面积拓宽发展空间

巴西大豆从南温带向南亚热带和热带扩展，向中西部稀树草原区和亚马逊热带森林边缘拓展，为巴西大豆产业拓宽了发展空间。这些值得中国学习，只要解决了水资源问题，中国西部有广阔的大豆产业发展空间。

一旦红旗河工程建设成功，将会给黄河流域以及新疆地区带来巨大变化，河水流经的地区可以有效缩小土地荒漠化的面积，生态环境将变得更好。新疆占中国国土面积的六分之一，新疆拥有大面积的荒漠化土地, 其总面积截至2010年就已达到7959万hm²。新疆沙漠总面积高达4303万hm²，占中国沙漠总面积的近60%。通过红旗河引藏水入新疆，让沙漠变良田可能会成为现实。

我们期待红旗河工程在完成严格的调研、勘探和设计之后早日上马。从该工程上马开始，就要组织大豆产业发展相关人员支援新疆，包括但不限于生态环境、土壤改良、植物遗传育种、植物病虫害等领域科技人员分期分批援助新疆，为红旗河工程建成后大力发展大豆产业奠定基础。新疆光热条件充沛，只要有了水，中国大豆产业复兴大有希望，新疆必将成为继东北平原、华北平原之后又一个中国大豆产业发展之地和福地。2019年9月25日科技部农村中心组织专家在新疆石河子市对大豆新品种合农71实打实收现场测产，该品种产量达到6712.05 kg/hm²，创造了全国大豆新的高产纪录。该产量分别是2019年中国大豆单产1939 kg/hm²的3.5倍和巴西大豆单产的2.0倍。

9.3 改良土壤条件开发土地资源

巴西中西部稀树草原终年气候炎热,只有雨季和旱季, 属于酸性土壤,养分不足。开始只能进行粗放的畜牧业生产。巴西为了改良稀树草原地区贫瘠和强酸性土壤条件，在自然资源利用方面，大力开发丰富的石灰石和磷矿石资源，中和酸性土壤，创造了红壤土地上大豆高产的奇迹。中国有近1亿hm²盐碱地，主要分布在东北、华北、西北、长江中下游及滨海新区，将是中国未来极为重要的后备耕地资源。其中仅新疆的盐碱土总面积已达到847.6万hm²。可以通过与巴西截然不同的改良方式，把这些含有盐碱的土地资源变成可耕地种植大豆或其他作物。

9.4 提高大豆科技水平促进增产

巴西通过从美国引进大豆品种，通过杂交育种逐步培育适合本国生态环境的高产优质大豆品种，使巴西大豆产业发展实现第一次技术革命；巴西大部分地区处于亚热带和热带地区，光照时间长、土壤肥力不足、年降水量分布不均和易发病虫害。温带大豆不适于在热带地区种植。针对这种情况，巴西科研人员成功培育适应热带气候条件的大豆新品种，使巴西大豆产业发展实现了第二次技术革命；转耐除草剂基因大豆降低了巴西大豆生产成本，特别是解决了巴西大豆产业人力资源不足问题，使巴西大豆产业发展实现了第三次技术革命。

中国应该从实际出发，培育耐盐碱大豆新品种，培育耐干旱大豆新品种，培育适合西部地区特别是新疆地区的大豆新品种，只要有了这些科技进步，实现产业技术革命，中国大豆产业复兴才能大有希望。

9.5 增加补贴提升豆农种豆信心

巴西政府通过信贷政策、价格政策、农业保险制度和税收制度优惠等措施发展大豆产业，为大豆产业积极稳健发展托底。中国也应该通过各种优惠政策和增加补贴提升豆农信心，为中国大豆产业发展托底，促进中国大豆产业复兴。

总之，巴西大豆产业利用60年时间，荣登世界大豆产业冠军宝座，这些经验值得中国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