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伯伯晾晒的野生食用菌
如果说,有这么一种游戏,既能令人愉悦,又能丰富知识、锻炼身体,还能享受美食的话,那就非“采蘑菇”(我说的蘑菇是广义上的,包括采集各种真菌的子实体)莫属了。立了秋,只要下过一场透雨,我就在家呆不住了,总是要变着法子到处去采蘑菇,如果时间充裕的话,我会选择去远郊山上的松林里,那里是松蘑的地盘儿,一把把小伞会从满地的松针下面拱出头儿来;或者去平原地里的农村,到老乡的柴禾剁上、高粱杆儿搭成的篱笆墙上、粪场四周大朵大朵地收取肥嫩的黑木耳或者白花花的鸡腿儿菇;即使只有半天的闲工夫,也要扛副钓鱼竿儿,到那附近的河岸上,一面儿等鱼上钩儿,一面沿着河堤,在那成排的老柳树下找寻一丛一丛生长的包脚菇......这些食用菌采回家后,千万不能洗,洗过的菌类如果不当时吃,就会很快腐烂,我向来都是带着土就把它们放到通风的地方将其晾干,到吃的时候,再将其洗净,用开水泡发开来,或炒或烩,或做汤或打卤拌面条,在味道上,均比人工培植的蘑菇要好得远。
采蘑菇是门儿靠眼力吃饭的技术活儿。最初,我也是一个采蘑菇的外行,总是怕万一不留神把毒蘑菇采了回去,吃出个好歹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但每次跟着那些放羊的、采药的、收山核桃的、逮蛤蟆的老人、小孩儿们一起到山间旷野里“玩儿”(人家是做正经差事,只有我是当玩儿)的时候,看见他们每每从地上或树上或柴禾堆上摘下一朵朵肥大的蘑菇或木耳放到自家窗台儿上晾晒,又端出拿这些野生菌做成的美味儿土菜招待我之后,我也按捺不住了,渐渐的,从帮他们采,到自己采,开始认识哪些蘑菇能吃,哪些蘑菇有毒,并且知道了它们各种“土名儿”。
后来,我学会了查文献,给它们分类,对照着图录,给那些熟识的蘑菇找它们的学名,实在不认识的,就采回来,拿着标本去问专家。一来二去,不但弄清楚了以前采的那些个食用菌,还认识了好几种药用菌类。
马勃,就是我认识的第一种药用“蘑菇”。有一次,我在河北昌黎县的一处林间采标本,突然看见地上躺着一只直径大约三厘米,外表黄褐色的小球儿,“这是谁不留神掉落的土豆儿啊”,我想把它捡起来,可猫腰去捡的时候才发现,这“土豆儿”的一半儿还埋在地下,于是捡就变成了挖,下面的部分还挺深,等挖出来一掂量,才看出来,这哪里是什么“土豆”啊,它比土豆轻,摸一摸,不软不硬,韧劲儿十足,下方还长着一缕须根,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掰开了这个球体,里面是洁白的、松软的组织,发出一股浓重的蘑菇味儿,原来是个蘑菇呀。我蹲下身子查看了附近的泥土,哦,这东西还真不少呢,两平米的地面上就长了五六枚,有的颜色深,有的颜色浅,我先前捡的那个属于颜色浅的,待我去挖那颜色深的一枚时,我忽然感到深色的很软,仿佛用手指一捅就破似的,果然,那个深色的蘑菇非常容易地就被我捅破了,里面飘散出一股灰色的烟雾,不留神我碰巧吸进鼻子去了一点,立刻感觉到呛,实在是呛,呛得我站了起来,一面擤鼻涕,一面流眼泪。带队老师是植物学家的,他低头看了一眼我挖的菌类,又端详了一阵我的狼狈相,很镇定的跟我半开玩笑地问:“你挖到催泪弹了吧?”,我已经说不出来话了,赶忙点点头,他笑着告诉我:“你挖到的那些个球儿其实是真菌马勃的子实体,子实体幼嫩的时候可以当蘑菇吃,等长老了,就会充满烟雾状的孢子,你刚才是把它的孢子都放出来啦!”。原来如此,这就是中药马勃,早先看《河北中药手册》的时候,曾留意书过这味药材的名称。书中说它有消肿、止血的作用,而入药的马勃正是这种成熟了的,粉性足的“催泪弹”!
小土豆样的马勃
看,“粉”性十足!
有了那次经验,我开始注意林间的各种药用真菌。又是一次野外考察,我在海拔1400米的白桦林里,发现了一种长相更加有趣的“蘑菇”。这种“蘑菇”呈灰白色,长得很像马蹄子,倒扣在一棵已经死去、倒伏的枯木上。仿佛生长了很多年,“蘑菇”的质地很坚硬,表面显现出一环又一环的圈层,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灵芝?我采下其中一个较小的,装进标本袋,回来找专家一看,原来不是真灵芝,是一种“木灵芝”,所谓的“木灵芝”是长得像灵芝而实际药用价值不如灵芝(也可能是人们还不大清楚它们的价值)的一大类药用菌类,我采集到的种类其学名叫做木蹄层孔菌,是灵芝的同门亲戚,是多孔菌目中的一种。后来有机会,我出差来到广州,在当地一家很著名的药店里,我看到了体积更大的木蹄层孔菌,那里的中药师告诉我,木蹄层孔菌是一种消积化瘀药,临床用于治疗肝病及各种癌症,有较好的疗效。目前常作为一种癌症患者的辅助用药和保健食品应用。
看来,真菌类是个极其复杂的大家族,想要认识这个家族的药材的确不容易。(博物地理 段煦 文/摄影)
野生木蹄层孔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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