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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地岛一瞥——纯净的淡水湖,安第斯山上积雪融水汇聚
南美洲,是距离我们中国最远的一片有人类定居的大陆。一般的民航客机,飞行十几个小时,几乎能把你捎到欧洲的任何一个角落,但要想去南美洲呢?还有一半儿的路要飞。而火地岛——南美洲的最南端,对于我们东半球的居民来说,简直是“天尽头”,其实,这不仅对我们而言,在岛上的乌斯怀亚小城,真的就耸立着一座“世界尽头”纪念碑,它默默地告诉来往这里的所有人——这里已经是人类可以长年定居的最南端了。因为,再往南,就是浩瀚的南大洋了,大洋当中虽然也屹立着一片广袤的大陆——南极洲,但那里四季都覆盖着冰雪,根本不适宜人类定居。因此,乌斯怀亚,成为人类进军南极洲前的最后一个根据地和补给站。
阿根廷火地岛省首府——被称为“天尽头”的城市乌斯怀亚
因为要到南极科考,而有幸一次次来到火地岛。而每次登上这个岛屿,我的内心总会激动不已。记得我幼年第一次翻开达尔文的《小猎犬号航海日记》时,感觉每一个章节都是那么引人入胜,体会到进化论的产生真的不是一蹴而就。而火地岛,是达尔文1831至1836年那次“进化论之旅”中的重要节点!他在这里隐约感觉出,这里的人比旧大陆上的人进化慢,并且隐约感到,人类在远古时期生活的样子,应该就和火地人一样。这里人进化速度慢的原因似乎是这里的生存条件太好了,好到足以让人身上的器官不必进行任何改善也可以生存下去!这些良好的生存条件,就包括这里生长着的一种奇特菌类。达尔文在日记中这样写道:“这里有一种菌类,被火地岛人作为粮食而值得注意。这是一种球形的鲜黄色食用菌,它寄生在山毛榉的树身上,多得无数。它在发育初期富有弹性而饱满,表面光滑,但到成熟时,就皱缩,变得比较坚硬;它的全部表面满布着深孔,形似‘蜂窝’”。他还专门为这种食用菌绘画了图,像一个圆形的、干枯了的莲蓬头。这种菌最终被认定为瘿果盘菌家族的一员,并以达尔文的名字命名。
在岛上,我们向当地人到处打听哪里有山毛榉树,结果探听到,这里的山上只能生长一种叫 “琳达”的树。“琳达”会不会就是山毛榉呢?后来,我们对照植物图谱和文献中有关山毛榉形态细节的描述,发现满山生长的“琳达”,就是假山毛榉树。
假山毛榉树及其树林
被达尔文瘿果盘菌感染的假山毛榉树会在树干上膨大出一个树瘿
多年的树瘿
假山毛榉的叶镶嵌
第二天一早,科考队员们忙着在树林里采集土样、水样,而我,依旧寻找着1832年达尔文第一次来到这个岛上时看到的东西。忽然,在一片落叶下面,我的手杖碰到一个浅黄色的小圆球儿,这小球儿的身上满是熟悉而又陌生的“蜂窝”,这不就是“火地人粮食”吗?
除了“粮食”的长相,达尔文在文中还记述当时土著人采食它的情景,“当这种食用菌到了坚硬和成熟时,妇女和孩子们就大量采集它们,可以生吃……我相信,世界上把隐花植物作为主要食物的地方,只有火地岛了”。
我继续在森林中搜寻着,当捡到第二颗更大更饱满的“粮食”时,我开始品尝我的第一颗战利品,由于我在这里找到的“粮食”不仅是坚硬的,而且是干透了的,因此嚼在嘴里韧劲儿十足,刚开始的时候,似乎在嚼一块橡胶轮胎,但又有些黏牙,直到将它像口香糖一样嚼软,才尝到妙处,果然是一种别样的清香。没错,就是达尔文日记中说的那样,“它含有粘液,略带甜味,有一种很像蘑菇那样清淡的香味”。
虽然在地上捡到了“火地人粮食”,但我知道,这种菌类并不产在地上,因为达尔文在日记中说,“火地人粮食”是长在树干上的,看来,我捡到的“粮食”是“二手”的。于是我抬起头,在每一株“琳达”身上寻找“粮食”,令我十分失望的是,每株树的树身不是光光溜溜儿,就是布满枯绿色的树胡子(一种胡子状的枝状地衣),一点儿长蘑菇的迹象也没有。爬上一个土坡,忽然发现在距地表近3米的地方,一株“琳达”上长出一块难看的树瘿,而在树瘿上面,生长着大大小小、正处于不同生长期的“火地人粮食”!
寄生在假山毛榉树上的可食用真菌——达尔文瘿果盘菌的子实体
从森林里出来,我见到一位当地华人,欣喜地向他谈论我的发现。他听到后说:”在我们这里,一般都叫它印第安面包”。印第安面包?这倒蛮贴切的,面包者,主食也,即印第安人的主食。但这个名字,我却不大喜欢,因为面包是欧洲人的主食,正是欧洲人的入侵,才使将当地的火地人最终都消失了。(博物地理 段煦 文/摄影)
从空中俯瞰火地岛,安第斯山在这里“拧”了一个“山结”
达尔文时代的“琳达”树林与背后的安第斯山冰川
我在检查“琳达”野生实生苗的生长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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