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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几年前,我在重症监护室当医生。按规定,为了减少患者感染的机会和方便医护人员的工作,一般是限制家属探视的。有一次,有家属要求进室看一下病人,有个实习的护士不让进。“为什么不让进?”家属问道。小护士犹豫了一下,回答:“因为里面是无菌的!”
她有减少患者感染机会的意识是对的,但说重症监护室是无菌的,那是错了。监护室不需要那么干净。做骨髓移植的层流室,那才是无菌的。
不过,历史上无菌意识的形成,倒的确经历了很长的一个过程。也正是由于无菌方法的建立,外科学才真正有了一个可以大发展的平台。
古希腊时期的医师希波克拉底(此人非常有名,可说是西医的祖师爷。直到今天,刚跨入医学院校的学子们还需要宣誓《希波克拉底誓词》来表示将来要全心全意为患者服务)认为,伤口化脓是愈合过程中必不可少的过程,脓来自污血。此后该理论进一步发展为“可称道的脓”一说,意指脓是有功的(这话倒也不全错,按现代的观点,化脓不是愈合过程中必需的,脓是人体血液中参与抵抗微生物入侵的白细胞与入侵者搏斗并壮烈牺牲后的尸体,也算是机体抵抗过程的见证吧)。
不过既然祖师爷这么说了,看来化脓也就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了。
希氏自己和其他一些和他差不多时代的人也提出用烧灼的方法来封堵伤口和防止感染。此后两千年间人们一直在讨论并使用烧灼法。现在看来,这种方法无疑非常痛苦,我自己想象一下,觉得如果我是那时代的人,估计宁死不烧灼。所以我也怀疑当时也会有很多患者不愿烧灼。方法是这样的:用烧红的烙铁或滚烫的热油封堵伤口!真怀疑这些人是治病的还是行刑的。J
一直到16世纪,法国军医巴累才对此做了改进。据说有一次,他在给伤员治疗的时候热油用完了,情急之下他用鸡蛋、玫瑰花油和松节油的混合物进行了替代,并且没有进行加热就直接敷在了伤员的伤口。出人意料的,经过这种违反了两千年来一直使用的经典方法的处理的伤员,反而恢复得更好!(现在想想其实烧灼法实在是很荒唐的,为了清洁伤口,把人体组织也全烧死了,而且坏死的组织正好是细菌良好的培养基,患者死得更快!)
19世纪的产科,既有医师接生的,也有助产士接生的。助产士只管接生,医师除了接生外还负责对死去产妇进行尸检。当时产科有一个很棘手的问题,叫做产褥热,实际上就是产后感染导致高热。当时医师接生的产妇产褥热死亡率比助产士高大约7到8倍,这样一来,产妇都不愿意让医师接生了,但是医师有分配病人的权利,可以强行将产妇分到医师这边来接生。在维也纳综合医院里,有一次一位名叫克莱奇卡的医师在解剖一具因产褥热死去的患者的尸体时不慎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很快他出现了高热,不久就去世了。他的一个同事,叫塞麦尔威斯的,注意到了这个现象,并推测可能是尸体把疾病传染给了克莱奇卡(当时荷兰人虎克已经在显微镜下看见了微生物的存在,但还没有人把它们和疾病联系起来)。塞麦尔威斯还注意到,很多医师经常是正在解剖尸体,来病人了,简单地洗一下手就去给病人检查和接生。塞麦尔威斯意识到可能产妇就是这样被传染了,正如克莱奇卡那样。
塞麦尔威斯于是规定,医师在接生前必需先用肥皂洗手,再用漂白粉水刷手(呵呵,这就和现在的做法很像了,我当年实习时也是这么洗,直到把皮肤都洗红了)。接生过程中可能接触到的器械、物品也要同样消毒。很快,塞麦尔威斯的病房里产褥热死亡率降到之前的1/20。
但是塞麦尔威斯的做法遭到了院方和其他医师激烈的抵制。他的理论实际上是把之前产妇的高死亡率归罪于医师,这显然是得罪人的(所谓阳光下没有新鲜事物,其实现在很多事的处理也还是这种思维,不是为了把事情做得更好些,而是为了维护某些人的形象和利益)。塞麦尔威斯在愤愤不平中被赶出了医院,后来死在精神病院里。
参考文献:
1、甑橙主编:《走进神奇医学》,北京:北京大学医学出版社,2005年
2、张大庆:《医学史十五讲》,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
3、Roy Portey主编,张大庆主译:《剑桥插图医学史》,济南:山东画报出版社,200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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