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风语》的一个场景中，陈家鹄在画竹子，海瑟斯对陈家鹄讲：“我希望我的课没有影响你的画画，”并对其它人讲“他是你们当中最不像中国人的中国人。”

      哪么，谁最像中国人呢？

      海瑟斯讲：“今天的课我已经讲完了。其实，我没有讲什么新的内容，我只是重复旧的内容，因为你们还没有明白，我只能不断地重复，然后再重复。我肯定不是海瑟斯，你肯定不是蒋薇，你肯定不是闫少秋。破译密码需要想象力，而这个恰恰是中国人最欠缺的。”

      就是说，缺乏想象力的蒋薇、闫少秋最象中国人。缺乏想象力的人最象中国人，那么，中国人最不欠缺什么呢？循规蹈矩的逻辑。海瑟斯讲：“同学们，不要总是想着逻辑、逻辑、逻辑，逻辑是来骗你们的，是用来把你们引到相反方向的假的路标。”

      海瑟斯不仅不像而且就不是中国人。他讲：“这是在我开讲之前。那个时候，你们面对一个常人的世界，一个现实的世界。”

      他看了一下表，说：“现在，早上八点二十三分。从现在开始，我的身份是教你们破译密码的老师，这意味着什么？”

      “你们现在已经告别了现实的世界，走进一个神奇的世界，密码世界，到了这个世界，它，一枝粉笔肯定不再是枝粉笔。我，海瑟斯，肯定不是海瑟斯……陈家鹄肯定不是陈家鹄。”包括你们眼前的一切，黑板、桌子、窗户、房子、围墙、树木、森林、老鹰、山谷、天空、外面的阳光……“总之，到了密码世界，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脱离它原来的名称和固定的属性。”

      所以，经过下面的对话：

      “你是谁？”

      “我是蒋薇。”

      “你是闫少秋吗？”

      “是的，我是。”

海瑟斯认为他们最欠缺想象力。

      谁最有想象力呢？当然是小孩。

      你问一个小孩：“你是谁？”他（她）可能回答“我是大老虎”，“我是小白兔”，当然不排除有的小孩可能这样回答，说：“我是原子弹。”他们喜欢看喜羊羊与灰太狼的动画、父与子、偷星九月天的漫画，玩赛尔号游戏，生活在童话的世界中，就像棒棒糖也长成随风摇动的蘑菇森林。

      我问一个朋友，小孩可能这样回答吗？他说，没有上幼儿园的小朋友有80%的可能性，上了幼儿园的小朋友有50%的可能性，上了小学的小朋友有20%的可能性，上了初中的小朋友有0%的可能性。

      所以中国小孩是最不像中国人的中国人。教师就是把最不像中国人的中国人变成中国人。这个转变的过程，现在大致开始于小学五年级。这是很科学的，过去把四年级及以下叫初小，五、六年级叫高小，大概就是考虑智力的发育。

      有一种说法，讲五年级是小孩抽象能力的初始形成时期。如果在这一阶段，小孩能形成抽象思维的能力，那么将来就是读书搞研究的料；如果在这一阶段，小孩不能形成抽象思维的能力，仍然表现出手工劳动的兴趣，就表明有模仿能力，将来要么是明星，要么是匠人。

      这种抽象能力，一是概念，一是推理。前者，有如对抽象图形的认识，讲辅助线对图形的划分，讲延长线对图形的拓展。至于推理嘛，奥数讲逻辑推理，奥语讲形象推理。对于前者，就不多说了，对于后者，可见一个关于阅读与理解的例子。

      在小学三年级下的语文书中，有列夫.托尔斯泰的一篇短文《七颗钻石》，讲地球上发生了一次大旱，一天夜里一个小女孩为生病的妈妈去找水。回来的路上，她给哀哀尖叫的小狗喂了点水，水罐变成了银的。回来后，她妈妈又把水让给小女孩，水罐变成了金的。下面，是一段课文：

      “……小姑娘再也忍不住，正想凑上水罐去喝的时候，突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过路人，要讨水喝，小姑娘咽了一口唾沫，把水罐递给了这过路人。这时，突然从水罐里跳出了七颗很大的钻石，接着从里面涌出一股巨大的清澈而新鲜的水流。”

      课外，有这样一道题：“小姑娘始终与水罐里的水联系在一起，文中画线的‘清澈而新鲜的水流’实质上是喻指小姑娘                。”

      解答过程是一个推理过程，由“水流”推出“心灵”， 由“清澈”推出“纯洁”，由“新鲜”推出“无暇”，于是标准答案是“喻指小姑娘 纯洁无暇的心灵 。”如果回答“舍己为人的品格”之类，就是不切题意的，因为“清澈”推不出“舍已”，“新鲜”推不出“为人”。但小姑娘确实为人、为狗舍去自己干渴的欲望。

      不知家长会不会这样的思维方式。

      奥数实际上就是让小学生去学不该小学就学的东西。有一道题，要求在九宫格中填九个数，每行三数相乘，每列三数相乘，两对角线三数相乘均相等。九宫格问题，对于加法，我见一个小朋友有一口诀：戴九履一，左七右三，二四为肩，六八为足，五居其中。但对于乘法，则要用到幂函数的知识，即同底数的幂相乘指数相加。而小学生听都没有听过幂函数。作为科普是可以的，作为小升初的奥数则要费思量了。

      就是在这样的训练之中，最不像中国人的中国人变成了中国人，最具特色的中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