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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者,有李霞先生在我的博文《感事呈张志东教授》后面留言:“马兄的诗似乎情绪大了些,‘磨剑十年持利剑,为山百仞立高山’一句中重复用字有两处,是马兄有意的?”日前又有本家妹子丽丹在博文《元遗山南乡子南歌子词十二首》后留评:“‘人日过三日,元宵便五宵’。……不是说不能重的啊?” 因此,这里想说说诗词中的“重字”问题。
众所周知,诗词中的遣词造句是最讲究精炼而又生动有趣的。一般来说,在一首诗中最忌重字,即使是字句不限的长诗,也应当尽量避免用字重复,否则就显得呆板枯燥。然而,在我国古代的一些诗歌中,偏偏有这样的例子,有些技法娴熟的诗人,其诗偏以“重字”见长,在一首诗里反复运用同一个字,使人耳目一新。例如宋代著名文学家王安石的《定林所居》:
屋绕湾溪竹绕山,溪山却在白云间。
临溪放村依山坐,溪鸟山花共我闲。
诗中错落有致地重用“溪”、“山”二字,诗句寄意遥深,意趣舒展。幽静的环境,恬淡的情致,一个闲适自处的人悠然其间。细读之下,感觉不到有重复累赘之嫌,反而觉得“重”的有趣。只要稍加留意,这样的例子在古诗词中是随手可拾的。再比如,诗人郑融先生的七律《江天曙色洗尘清》:
江天曙色洗尘清,岸上空闻拍浪声。
心静自然能见性,才高未必总成名。
禅参窄道通真道,境悟今生继永生。
振翼扶摇云万里,低头一望众山平。
颈联通过“重字”,形成一种“对称美”(出句和对句中的重字出现在相同的位置上)。这种重字艺术在聂绀弩的律诗中十分常见。下面例举一二:
胡风八十
不解垂纶渭水边,头亡身在老形天。
无端狂笑无端哭,三十万言三十年。
便住华居医啥病,但招明月伴无眠。
奇诗何止三千首,定不随君到九泉。
颔联所重的“无端”和“三十”不仅增添了对称美,而且加强了感染力。又如他的其他联语:
千年苦戍千山雪,万古梅花万首诗。(《吕剑索诗》)
天上玉人离玉府,人间天女遇天魔。(《妙玉》)
浑身瘦骨终残骨,满面伤痕杂泪痕。(《孔乙己》)
地无裂缝天无路,你是何人我是谁。(《反省时作》)
老牛舐犊犊呼母,秋水连天天在池。(《饮牛》)
一刨一响迎锄落,是菜是花到眼疑。(《刨冻菜》)
游击战中遭遇战,一头颅博万头颅。(《访邱东平故居》)
人老住家如住庙,吾衰因病更因穷。(《赠曙南》)
何处有诗能有酒,此身非雾亦非烟。(《叠韵答曙南》)
此外,聂绀弩在八五〇农场劳动时梦见鲁迅先生,醒而赋《记梦》诗:
知是秋时是夏时?风方片片雨丝丝。
普天下士骄红日,八五〇场拔白旗。
先生肝胆先生笔,到处文章到处诗。
醒来容色浑犹在,依旧乾坤一布衣。
显然这首诗与鲁迅先生诗用韵相同:
惯于长夜过春时,挈妇将雏鬓有丝。
梦里依稀慈母泪,城头变幻大王旗。
忍看朋辈成新鬼,怒向刀丛觅小诗。
吟罢低眉无写处,月光如水照缁衣。
因此,窃以为,写诗固然应避重字,但如果诗人有意为之,重得有趣,重得有美感,重得能增加其感染力,重得不觉其重,这样的重法,又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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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31 0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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