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表扬
2023年6月17日 星期六

       都说父爱如山，对于我们兄妹三个，父爱体现在何处？我们三人还真很难给出一致的答案。
       也许是父亲一直担任校领导，话都在学校里说完了，笑脸都给了同事们和同学们，回到家的父亲不苟言笑，尤其是对我们兄妹三人的平时教育中，常是板着脸、夹杂着成语或者一些文言文来说教。除了对妹妹稍许偏爱之外，兄长和我几乎没有看到父亲对我们有过笑脸，对我兄长更是严格，也许对长子寄予更多的期望。
       儿时的家庭，是典型的严父慈母型，父亲的严格管教和严肃认真、母亲的贤惠能干和聪明通达，是我们家里的典型的特征。我记得过年时候也没有见到过父亲开怀大笑，也很少听到过父亲对我们兄妹三人的赞许。难得听到隔壁房间里父亲对母亲说我是块读书的料，我心里就特别开心，还能得到父亲的表扬，真是比每个学期末从学校拿回奖状还骄傲。
       随着父亲逐渐迈向老年，渐渐从原来的严肃变得更加慈祥。我们也终于开始能听到了父亲当面对我们的表扬。尤其是我们兄妹三人各自结婚成家后，父亲含饴弄孙之余，对于孙辈的表扬从不吝啬。对我们的表扬也慢慢多了起来。
       一次是我在美留学期间，当时还只能用纸质版信件通信，在母亲节之前邮寄了一张明信片给母亲表达了对母亲（当然也包括父亲）的感恩，以前这些感恩的话是当面从来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母亲节”和“父亲节”这种舶来品，对于传统文化浓厚的我们家庭来说，也根本不当回事。后来回国之后，父亲大大地表扬了我，说我真是有爱心，对母亲感恩的话让他也感动。父亲的表扬弄得我很过意不去，一张明信片也不至于父亲当面来表扬。去年父母亲的钻石婚时，父亲还特意表扬了我的这件事，真没有想到他会一直记得这张明信片！
       另一次是我带了照相机回老家，那时候照相机都用能拍36张照片的柯达或者富士彩色胶卷，远不如现在手机这样便捷。午饭之后，我的堂伯父来串门，此次他正身患重病，身子骨不是以前那样硬朗。我就给他拍了几张照片，还给了他五十元让他自己买喜欢的东西吃。当时的五十元也是一个不算少的数字，母亲后来还说我给太多了。第二天父亲当着我的面跟母亲讲，说我真是有孝心，换成老家的话就是“良心真的好”。其实堂伯父与我家交集很少，父亲觉得他们家困难，有时候去看看而已。这是我第二次当面听到对我的表扬，此时我都有孩子了。
       这两次表扬我一直记忆犹新，父亲当时还对我竖起了大拇指。对于一向不轻易表扬子女们的父亲来说，真的是莫大的奖励。
       如今，父亲离开我们整整六个月。父亲离去的时刻，其实我的内心非常平静，办理后事期间我也一直非常冷静，按部就班地做着该做的一切。可是现在夜深人静之际、或者每到一个节假日，我就会想到以前父亲给我们的教诲、表扬，就犹如父亲还在对面看着我做事、给我唠叨为人处世的道理，我常会黯然泪下，这也是我最伤心的时刻。事后的痛，远强烈于当时的痛。
       父亲没有做出轰轰烈烈的大事，只是在他的岗位上尽其所能培养学生、在他的家庭倾其所有教育子女。无论是批评还是表扬，都是他的教育方式方法。
       父亲的逝去，于国家和社会就像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一样轻于鸿毛、微不足道，于我们家庭却是地动山摇、天旋地转。
       虽然父亲是高寿离我们而去，我们兄妹三人都已有或者将有自己的孙辈，无论父亲多么高寿，他的离去却是我们人生中惊天动地的巨大事件，我们家塌了擎天柱。这样的事件，对于普天之下的每一个家庭，都是一样的惊天动地。
       有一首歌，歌名是“天堂一定很美”，唱出了父母亲离去之后我们的伤心和无奈、以及无尽的思念。犹如歌词所唱“父亲是天上的星星，眨着眼睛，在我迷失的黑夜，指引我前行”。
       明天就是父亲节了，我人生中第一个没有父亲的父亲节。多么想，与父亲再通一次电话、再听到他的表扬、再看到他一眼。可是离别的一瞬成了永远的相隔，从此以后的父亲节只是一个苍白的名称。
        我想天堂一定很美，父亲才会一去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