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型大学教什么？
2022年12月14日 星期三

       近年来国内大学纷纷提出以高水平的研究型大学为发展建设目标。研究型大学之所以称之为研究型大学，只是因为它主要以研究问题、探求真理、知识创新为目标。研究问题、探求真理、知识创新是它的存在方式之一，不要把研究型大学想得太神秘。
        如果要举例哪些是研究型大学，估计“哈耶普斯麻”这五所美国顶尖名校是大部分人同意的。每一所大学所拥有的诺贝尔奖得主，比世界上大多数国家的总和还要多。我国大学如果想在21世纪跻身世界一流大学俱乐部，就必须拥有若干项在全球领先的科研成果。为了尽快实现这一目标，就必须把科研置于学校发展战略的首要位置和核心位置。于是高水平研究型大学的建设目标应运而生。可别忘记“哈耶普斯麻”都是私立大学，我国高校是靠纳税人脸朝黄土背朝天辛勤工作的血汗钱养活的公立大学。
       我国公立大学以研究型为目标导向，激励举措当然是在绩效考核、个人晋升、资源分配上无一不和相应的科研成果相挂钩，毕竟成果都是靠人做出来的，只能拼命在人身上使劲加码加压要求高水平的科研产出，科研成果成了高校教师工作的主要目标。科研成果有很多的表达方式，现在主要是以经费、项目、论著、专利、获奖等五项指标来体现。研究工作的内涵也从这五项指标体现出来。甚至有些高校还发展了精确的计量公式计算绩效，将每一位教师的工作量（主要是科研成果）折算成“工分”，以此来衡量教师的工作业绩并决定其收入、待遇和晋升。
       为了实现效益最大化，于是高校教师虽有“教师”之名，但没有人会在教学工作上花费时间和精力。一个人的时间是有限的，用在学生身上的时间越多，被占用掉的用于“挣工分”的时间相应就越少。为了最大化“挣工分”的时间，就必须在指导学生的时间上最小化。这和教师的责任、良心和职业道德毫无关系，完全是人在某种制度下的理性选择。教学由此变成了科研的附庸。于个人而言这是最佳选择，于国家和高校的长远战略而言，无异于涸泽而渔。
       大学存在的根本价值在于教育，在于培养人才。大学里的科研之所以有价值，主要是因为它们对人才培养有价值，同时，教学反过来又促进了科研的发展。因此，对于大学来说，不是教学要为科研服务，而是科研要为教学服务。大学之所以成为大学，是因为这里有教师和学生，有教学活动。如果没有了学生和教学，就不需要大学，只需要有科研机构即可。如果只是追求科研成果的产出，它们同样可以做出第一流的成果。长此以往，国家的人才储备必将出现危机。
       前面所述“哈耶普斯麻”这五所美国顶尖名校是典型的私立大学，主要私立机构出资和捐赠运行。这些私立大学的研究生规模大于本科生，主要由于美国私立大学的本科教育是高度精英化的教育，其规模必然是很小。这些私立大学研究生院的声誉吸引了全世界最优秀的研究生。研究生成本低、效益好，由此诞生了世界上最富有效率的科研生产机制。私立大学的教授在科研工作中需要大量的助手，研究生由于使用成本低廉的优势成为最佳选择。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是世界上最好的研究型大学之一，也是公立大学，需要为本州的纳税人服务，本科生规模就远大于研究生规模。
       现在的普遍观念是“研究型大学＝强大的研究生院＝研究生数量多于本科生数量”，由于现在本科生已经历了扩招而达到相当规模，现在又在扩招研究生，两者数量齐涨，导致本科生和研究生教育质量齐跌。
       在教师心目中，科研是第一位的；因为科研工作需要大量的助手，教师不得不对研究生进行悉心指导，否则会直接损害科研工作的质量和效率，因此研究生教学又排在本科生教学之前，本科生教学被置于最次要的地位，加上本科生教学被边缘化，如此恶性循环，使教师更加不重视本科生教学。一些知名教授美其名曰给本科生上课，实际上作秀成分居多，主要是团队成员在授课，或者自己授课完毕即甩手走人，根本与本科生没有任何交流。
       片面追求研究型大学的建设目标，以及现在建设研究型大学的方式和评价体系，将严重弱化人才培养的投入时间和精力。人才培养是需要长时间积累才能慢慢呈现效益的战略性工程，而重视科研则最容易在短期内显现标志性成果，可以用显著增长的数字变化来展示发展成果，于高校、于个人都有好处。对于整个国家，就难免有潜在危机。
      研究型大学无论名字多么好听、多么响亮，毕竟还是大学。既然是大学，首先要教基础扎实的高质量本科生，再要教知识面宽广的创新型研究生。研究成果，无非是上述教学的副产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