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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燥、凋零、僵化的社会科学课----我怎么就读了一个假南航?(5)
大学四年,南航的人文社会科学的教育基本严重缺失,除了全国高等学校统一规定的政治课,就根本没有人文社会科学的课程,好像大学毕业前,开过一门选修课,涉及一点质量管理,由机械系老师开设的质量控制的管理讲座,现在应该属于工业工程,全面质量管理。管理学与经济学知识少的可怜,还是激起了同学们的学习热潮。
在大学的政治课,只有教哲学的张光国有点学问,复旦哲学系毕业的,好像刚被解放,讲课还有一点激情,分析问题有一点深度。就我的认知,张老师大概只有斯大林式教条生硬的哲学,尽管他试图摆脱束缚,但哲学修养与理论胆识都不尽人意。以我在插队时自学哲学的水准(叶明 灯光在隧道尽头,[OL] , 2020-04-17),基本上不能满足我的期望。
第一门政治课主要学习刚出版《毛泽东选集》第五卷,主要讲解解放后的毛泽东思想,应该算是《中共党史》课程。老师在讲到中国农业发展的出路,向同学们提问“是实行先实行农业合作化还是先实行农业机械化”时,挑了几个同学问,都回答不出来。后来问到我,我说当然说应该先机械化,理论依据是基于生产力优先发展,然后带动生产关系变革。在现实体验中,我们就不用插队了,因为不能插到个体农户家里。结果被老师严厉呵斥,批评先实行农业机械化是刘少奇路线。我们那里懂得国家的大政方针,只是从自己的亲身体验出发,直观的评判客观事物。当时,老师也没有上纲上线,同学们也几乎没有听讲。我们没有政治立场,也没有科学理性。
记得在大学二年级《政治经济学》的课堂上,我一直忙于做《电工原理》的习题,被老师发现“拎”出来回答问题:“为什么资本主义的经济危机是不可避免的?”这种问题对我而言当然是“小菜一碟”,立即鹦鹉学舌地按照斯大林学说,揭示了生产的社会化与资本的私人占有性的矛盾必然导致资本主义的经济危机,云云。不过也触发我想起另外一个问题。我手上的《电工原理》教材中关于电流的正弦波形图,却清楚地告诉我们,波峰与波谷都是必然周期性的出现。如果说资本主义经济周期性波动中的“低谷”即危机阶段是不可避免的,那么资本主义周期性经济波动中的“高峰” 即繁荣阶段也应该同样是不可避免的。不过我还是没有胆量在课堂上说出,只是在下课后等到同学们都散去,我才“斗胆”向老师和盘托出,当时把老师也吓得不轻。一则是在那个时代是十分“忌讳”问题,二则他也根本没有想到一个工科大学生还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他一再嘱咐我决不要去想这个“反动”的问题。我想,他自己除了课本上的教条之外,似乎从未思考过其他经济学的现实问题或理论问题。(叶明《学会学习:享受留学生活》[M]南京:东南大学出版社,2019年.75-76)
20世纪90年代,我开始接触到熊彼特的《资本主义、社会主义与民主主义》(中国“先知的思想家”顾准的译本,该书是1960年代的内部版),华泰证券的一位老总在听我的课中知道我无缘读过此书后,将他(东北财经大学77级)上大学期间从图书馆借出后谎称弄丢了用双倍赔偿的方式“占”为己有的“珍藏”送给了我。再由《顾准文集》点出,我才弄明白。正是因为经济危机的存在,资本主义在对外侵略与对内转嫁等手段都失效之后,开始寻求通过创新活动摆脱经济危机,使处于低谷的经济(危机阶段)上升到经济的高峰(繁荣阶段)。资本主义经济的繁荣与资本主义经济的危机,同样是不可避免的,这就是创新的历史使命。讲了一辈子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我可悲的老师,大概永远没有办法弄懂这些。
2000年前后,我在东南大学人事处办理出国手续,师资科的负责人,估计以前听过我的课,请我帮忙救场,让我当场评阅,因为对方学校评定职称催的比较急。我花了两个小时,给几份材料写了评阅意见。最可悲的是,其中就有这位教政治经济学的老师,申请副教授。他提供的评审论文,那是空洞,教条,言之无物,只是重复教科书上的教条。再怎么说,他也是我的大学老师,我的最初的政治经济学是他教我的,我怎么也要“拉兄弟一把”。但是,我要说他好,学术良心也说不去。最后想了很长时间,终于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还是写了积极的评语:作者一直紧跟时代,在主流意识形态上下了较大的功夫,比较努力。考虑到作者从事本专业教学多年,年龄偏大且接近退休,应给予宽容对待。后来在江苏省高鞥院校教师职称评审委员会学科组,评委们看到我的评阅书,都认为不能用现在有博士学位的中青年老师的标准要求老同志,考虑到老同多年辛勤劳动的历史因素,顺利通过了他的副教授申请。由于我是那一届江苏省高校教师高级职称评审学科组长,最后在批准书上是我签的名。
社会科学的讲座也几乎没有。记得只有唯一一次是心理学的讲座,还是主要讲学习与记忆。这是我第一次听说心理学这个学科,其中有德国心理学家艾宾浩斯(H.Ebbinghaus. 1850.1.24-1909.2.26)研究发现的遗忘曲线,至今犹新。该曲线描述了人类大脑对新事物遗忘的规律。大脑对新事物遗忘的循序渐进的直观描述,人们可以从遗忘曲线中掌握遗忘规律并加以利用,从而提升自我记忆能力。该曲线对人类记忆认知研究产生了重大影响。人的遗忘是有规律的,遗忘的进程很快,并且先快后慢。观察曲线,你会发现,学得的知识在一天后,如不抓紧复习,就只剩下原来的25%。随着时间的推移,遗忘的速度减慢,遗忘的数量也就减少。
做讲座是南京师范学院的林风藻教授,她是我中学同学范家宁的母亲。在我高一的时候,学校开家长会,我们的老师有点怕她,指定我接待林教授。家长会后,我向林教授介绍了她儿子的基本情况与老师的评价,我夸奖了范家宁的外语纯正流利。当林教授知道我是谁的时候,十分诧异地问我,你怎么每次考试都比他儿子的成绩好一点。我如实告诉她,其实主要原因是我学的比较少,老师讲的都记住了。而他儿子外语水平,我们是根本比不上的,学得多可能有些混淆,所以分数会低一点。我给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当时,我并不知道她是中国现代心理学的奠基人之一、中国心理学领域唯一一位学部委员南京大学首任校长潘菽(1897.7.13-1988.3.26)亲自选派赴美学习心理学,后因朝鲜战争爆发而终止了博士学业,拿了一个硕士回国。
令人难忘的是在图书馆阅览室,在煤球炉旁取暖,读着人文社会科学的书。因为管理员是北京大学图书馆专业毕业生,在他的力主下,购进了一些在思想解放时代的流行图书,例如,戴厚英的《人啊,人!》,钱钟书《围城》,卢梭的《爱弥儿》。阅览室的书不算多,但是很杂。很多年以后,我在南京粮食经济学院的校园见过他一面,他刚从南航调入粮食经济学院。
文科教育的缺失,对我们同学的未来发展有很大影响,受到很大限制,我们同届100人同学中居然没有人成为科学精英,读研究生继续深造的不过是个位数,只有两人后来读了博士,不仅没有成为院士,连正教授也没有几人。也没人出任大型企业的总工程师、总设计师;没有走上从政的道路,鲜有成为县处级以上的领导干部,与整个社会对77级的“高官厚禄”群体印象严重不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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