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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古者刘拓死了,死在冒险的悬崖下。刘拓算是个奇人,他有点四不像,学者不像学者,考古不像考古,冒险家也不完全像,他又没有什么信仰,虽然到处去看伊斯兰教的古迹,纯粹是一种为考古而考古,为摄影而摄影。如果非要个定义,窃以为确实是个古迹摄影狂人,不能算摄影师,因为他不享受整个过程,只是希望到结局。
摄影师会慢慢欣赏摄影之地,而他的访古旅程有些张黄,稍有耽搁,就急不可耐,一旦被警察盘问,就像个巨婴一样“嚎啕大哭”。《水浒传》宋江逢人便哭,《三国演义》刘备爱哭,有人说刘备的江山是哭出来的。《红楼梦》林黛玉爱哭,《西游记》唐僧最爱哭,常常被悟空骂为“脓包”。像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那样镇定自若的考古家,刘拓还远远不够格。尽管他在伊拉克差点丢了性命,看他的《阿富汗访古行记》,文笔像班固的《咏史》“质木无文”。他自己在《后记》中承认自己“不是一个情感丰富的人”。整部笔记有些像个流水账,比起《徐霞客游记》的丰美也差之甚远,甚至不如《余纯顺日记》。再看他的一席讲演,也较为干巴巴的,理科生就是这样,缺乏多愁善感,文笔也显木讷讷的。
但是,我依然钦佩刘拓的那种享受自己生命历程的乐趣,做自己最想做的事的精神。为了看巴米扬大佛残迹,他一路艰辛,不畏途苦。他从兰州大学教授辞职,可见他非正经的学院派。韩愈《山行》有句云:“岂必局束为人鞿。”刘拓的考古精神就是如此,他确实爱哭,颇像唐僧,动辄就哭泣,然而唐僧毕竟坚持不懈到了西天取经,这与刘拓一路向西访古的精神,也挺相似。刘拓之文笔虽然欠佳了华彩,然留下一部阿富汗的原始古迹记录,已是很杰出了,无文采或许就是古雅吧。如今,学府堕落不堪,文士精神不在,刘拓身上却还有一种“士”的风范,君子不可不弘毅,爱哭的刘拓,反而让人生出几分敬意,这种哭,乃是为了理想的追求,林黛玉也爱哭,那是为了爱情,刘拓则是为了心中的古迹和拍照瞬间的圆成。刘拓的摄影非常美,几乎看不出是残破的阿富汗,刘拓文笔的无文,也许正配得上一个被极端穆斯林主义糟蹋的世界,可惜,他不爱写作,否则还多读点 他的访古。
刘拓走了,掉入访古的悬崖。据说去冒险的还有两个人,都退出了,刘拓没有,勇气可嘉,但也有点不在乎生命。他的死和余纯顺相似,都是冒险有余,科学不足。在阿富汗喀布尔,为了看全城景色,他爬城墙,就预示了他的命定的归宿。西方极乐在等他,虽然他没有佛家信仰,但考察佛经场所本身,给了他阿弥陀佛,贾姆宣礼塔会保佑他,他的灵魂应该就在那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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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3 1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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