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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绍院士和高干杰青被人实名举报学术造假。
举报人还是大名鼎鼎的中科院蔡邕老研究员!
蔡邕举报袁绍和高干发表在《自然》子刊《生殖》上的文章数据造假。蔡研究员说,根据文章中的数据,袁绍他们需要在一天内给40万只小白鼠做完实验。但是,现在全世界的动物中心都不可能提供这么多的小白鼠。
收到举报信后,我连忙向校长请示:这可咋办呢?要不要先启动调查?最近学校的负面新闻太多了。
校长皱着眉沉思了一会,说:拖着吧。以静制动,看看蔡老头有无下一步动作再说。
我有点不解:“调查清楚不更好吗?如果院士没有做假,就大张旗鼓地还院士一个清白;如果真造假了,也可以借机整顿一下我校的学风,重树科学精神。”
校长右手支着下巴,头微仰,深邃的目光定焦在无穷远:“你不懂。这种事最怕争辩,动静越小对学校越好。再说哪个名医没治死过病人?哪个大学者没有点瑕疵呢?”
我心里不满意这种缩头乌龟的做法,就婉转地说:“我还以为凡事要早做准备、有备无患呢。”
校长笑了笑,说:“你知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故事吗?如果蔡老头不再纠缠了,不就没事了?”
但校长低估了蔡邕的顽强。在三封举报信都石沉大海后,蔡邕一怒之下,将举报信发在网上。而各网站为了增加访问量,纷纷转载。事情这下闹大了。
校长比任何人都关心学校和她本人在网上的声誉,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蔡教授的举报信。发现事情的进展与自己预期的不一样,校长让我将袁院士涉嫌做假的论文连同蔡邕的举报信打印出来,让她看看。
校长先翻了翻以前蔡邕写给我校的举报信,发现网上的举报没增加新内容,脸上竟闪过一丝诡异的微笑。又拿起袁院士和杰青高干的文章,看到这篇文章的第一作者是高干,院士只是通信作者,就说:“这那里是院士造假,应该是高干造假嘛!院士的原始积累都完成了,没有造假的动机嘛。只有那些想成为院士、教授,想拿到文凭的人才会去造假——高干造假倒是有理由,看来这小子进取心还不小,不亏是院士的外甥。不错、不错!”
“校长,如果高干造假,您这么还说他不错?”
校长笑着解释说:“你看,高干已经55岁,一般的杰青到了这个年龄,不愿意研究小问题,又解决不了大问题,结果就什么也做不了,学校也就没有了经费和文章,但咱们还不得不把他们供着——万一人家跑了,对学校影响多不好。这个高干还没有放松追求,心里还在瞄着院士呢,好!”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继续听着。
“你知道这个第二作者,Erxiao Wang是谁?”校长又拿起高干的文章翻起来。
我凑过去,盯着Erxiao Wang这个名字努力想着,“王二小!这是王二小!”我脱口而出。
校长说:“噢,我记得他,我们还发动过全校为他捐过款呢。”
这个可怜的王二小是高干的博士生,读了六年还没达到高干的要求,反被查出白血病来。高干要求每个博士生必须发表5篇SCI文章,且发表文章的影响因子之合要大于15分才能毕业。校长知道这一情况后,督促高干尽快让王二小毕业,千万不要让二小死在学校里,还发动全校师生给二小捐了4万多。高干发觉事情不妙,就带上几个教授去了二小的病房,在病床上为二小举行了博士答辩仪式,及时撇清了二小与学校的关系。
王二小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病情不仅没好转,反倒收到几次病危通知书。好心的主治大夫知道这个病是个无底洞,二小的父母已经四处借债,就让二小回家,在农村自主治疗。
校长抬起头盯着我说:“你作为学术委员会的学术不端小组的组长,赶紧发布消息,说我校领导对此事高度重视,已责成学术委员会组成专门调查小组,开始了调查核实。如果举报内容属实,将对相关人员严肃处理,绝不姑息。”
我知道校长口误了,误将我们的‘学术纪律小组’说成‘学术不端小组’,但此时纠正领导的口误就没意思了。“那您对这个专门委员会的人选有啥建议?”我请示道。
“只是让你以学术委员会的名义发布个消息。调查的事你们不用管,交给组织吧。”
很快学校开了校长办公会,很快学校以学术委员会的名义发布了调查结果:蔡邕举报袁院士造假是不属实的。高干文章中的数据错误是原学生王二小瞒着导师高干与袁院士所为,学校已决定追回王二小的博士学位;高干作为导师,负有失察责任,学校相关部门已进行了诫勉谈话;袁院士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署名,无责任。
高干听到这个消息,还有点不好意思见人。没想到,第三天,学校任命高干为生物学院的院长。组织部长在生物学院宣读高干的任命文件时说,高干是临危受命,他要领导大家在这次的‘一流学科’评估中将生物学科的排名挤进全省第一、全国前十。
高干不亏是人才,说服校长学科建设的关键是做强而不是做大。既然学校的材料学科、环境工程怎么也评不上一流学科,还不如将这些学科的成果都整合到生物学院去,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提升生物学科的论文GDP。浅挖十坑不如深掘一井,学校想要争取到上级的一流学科拨款,用几个二、三流学科的材料整合出一个一流学科是其他学校惯用的窍门。
校长大喜。
但材料学院和环境工程学院的院长不高兴了,向校长抱怨说:我们不能总给别的学科做支撑,我们学科也要生存和发展呀。我们同意学科要做强不是做大的理念,但你现在人还是原来的人,啥也没变,怎么原来就是做大,现在就是做强?
校长大怒:你们身为院长,不知道学院利益服从学校利益!你们身为党员,不知道个人服从组织!城中村的农民都能够将家拆了,你们的成果就不能被整合嘛?这是命令,理解要执行,不理解就先撤职后执行!
也是高干的运气好,就在一流学科评估之际,袁院士承担的一个仿制国外新药的重大项目获批了,该项目总经费超过了1个亿,一下子让我校的生物学科在一流学科评估中胜出没有了悬念。
而我还在为王二小的事郁闷,晚上忍不住找老马诉说。老马不以为然且嫌我唠叨,扔给我一根烟,说:“抽烟吧。要知道法不加于尊。”
我想想也对,‘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是理想,‘刑不上大夫’是现实。就说:“老马,原来做同样的事,不同的人结果不一样呀?”
老马毫无表情地说:“是呀,同样的事,你去做就是流氓,才子去做就是风流,天子去做就是宠幸,这结果能一样吗?其实,同样的事,还看你干的大小和多少。你做一次是流氓,你做一辈子就是爱情故事了。”
我有点脑洞大开,老马还在继续讲:“编造自己文章中的数据叫造假,编造大家的数据就叫学科建设了。”
“我们还是喝茶吧!”老马淡淡地说。
2017年6月9日晚草于西郊宾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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