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狗儿涂鸦纪念Kandinsky（1866-1944），我们今天纪念康师傅，不是回顾他的抽象画，而是纪念他的艺术作风呼应了新的科学作风——这个题目太大内容也多，就不细说了。

东山魁夷原不明白中国画家为什么喜欢水墨，到过黄山后，他自己也放弃色彩而改用水墨了。从色彩向水墨演化，大概等于从写实到写意、从描摹形象到抒发性情的演化，令人想起“纯数学家”的趣味——就是Poincare在《科学的价值》（Part 2, Chap.5）中批评的那种趣味：他们忘了外面的世界，虽然知道调弄色彩，却是没有模特的画家，创造力迟早会枯竭的——

If I may be allowed to continue my comparison with the fine arts, the pure mathematician who should forget the existence of the exterior world would be like a painter who knew how to harmoniously combine colors and forms, but who lacked models. His creative power would soon be exhausted.

尽管如此，彭老的话说明了一个变革的事实。也就那会儿，康师傅从“为艺术而艺术”（l’art pour l’art）的口号里看到了艺术从物质的奴役中解放出来了：一旦艺术自主自足了，它就只关心自己的表达方式——

This very statement [L’art pourl’art! ] contained the seedling [rostok] of the salvationand liberation of art from its servility to material: once art is self-sufficient, it must concentrate on itself and, above all, must attend to itself and its own means of expression.

艺术自身的表达方式，就是色彩、线条和点画——也就是纯粹的形式。这与水墨山水和纯形式的数学，是同样的“精神”，也就是康师傅说的脱离了物质规律的“精神规律”（《论艺术中的精神》）：

我们可以推测这样的绘画现象，并且，如果要将它表现出来的话，就不应当完全遵循物质规律……而应当遵循内在需要的规律，这样的规律也就是精神规律。

大致说来，康师傅的“抽象”是双重的：内容的抽象，指绘画中的“看不见的”生命；形式的抽象，指它的表现内在生命的外在元素。形式的抽象取决于内容的抽象，甚至它本身就是内容。师傅有一个公式，说明了内在的东西如何等于抽象的形式：

Interior = interiority ofabsolute subjectivity = life = invisible

= pathos =abstract content = abstract form

从现代数学对物理学的莫名其妙的效用中，从康师傅们的抽象绘画中，从中国画的元气淋漓中，我们不仅看到了精神和性情，也看到了新的物质世界。这就是抽象和形式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