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路过老房子的小街,眼前突然一亮,街沿上偶尔落下几朵花儿,抬眼一望,一棵大树开满了花,淡紫色的,有点儿像喇叭。一个环卫工人正在打扫。我问什么花,他说,泡桐。
泡桐,多熟悉的名字呀,成都到处都能看见,而且在植物分类里有个泡桐的变种就叫成都泡桐(P.albiphloea var.chengtuensis)。虽然名字耳熟,以前我怎么没留意它的花儿呢!
元稹曾寄给白居易一首《桐花诗》(什么桐花就不管了),老白写了回信,有几句优美而质朴的:“夜深作书毕,山月向西斜。月下何所有,一树紫桐花。桐花半落时,复道正相思。”我今天“发现”它,也正见它在“半落”。(牛顿发现万有引力,不是也因为感觉到了苹果的下落吗?我想编造这个故事的人,才真的被苹果砸了头。)
桐花的飘落并不那么惊心——更惊心的是它旁边的小树正发着新芽,嫩绿的小叶片儿似乎昨夜刚生出。老花的凋落,伤感;新叶的活泼,快乐。当快乐与伤感同时出现在眼前,不是双重的快乐,而且多重的伤心。这是简单的数学法则决定的——正负相乘的结果是负得更多。“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牡丹亭》),该是一样的感觉吧?王夫之《姜斋诗话》说:“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一倍增其哀乐。”至少前半句是对的(也许1倍的比例不够灵活),后半句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意思了。
可我不是泡桐花,也许误会了它的飘落,是以悲悯的人心来猜度无心的花木。飘落本是花儿的心愿呢,他们在高高的树枝上呆久了,就喜欢玩儿空中飘舞,喜欢来地面跳跃。能回到自然的归宿才是最大的快乐也。
如此景象,我怎么就错过了呢?
【柏舟兄将拙文隐括成诗,实在太妙了,于是偷偷拿来为我装点】
昨日街心巷口过,阶前数朵桐花落;
初见此花喜且惊,知名却不识颜色。
元白有诗相和之,也是桐花半落时;
微月照花花漠漠,不胜清愁寄远思。
桐花凋落新叶媚,半是离伤半欣慰;
伤春花落是人心,谁解桐花空自坠。
落花许也称欢乐,随风飘作逍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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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浪漫的数学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