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饱满

文/蓝莲花瓣

夏天，像是一个故事，一个隐秘的、朴实的故事，也可能是一个姹紫嫣红、令人眼花缭乱的故事。

夏志蓝最初对于夏天的认识，来自于那首歌。那是一首旋律明快、轻盈如夏的歌曲，歌中唱道：“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压心底压心底不能告诉你。”然后又不能自抑地诉说：“浪漫的夏季，还有浪漫的一个你，给我一段粉红的回忆。”

这好像是一个青春年少的人，她在夏天邂逅了一次心动，歌词里唱的那个夏天是粉红色的，可这歌曲所表达的热情又带着些大红色的意味。若是在秋天回忆夏天，那个时候骄阳似火，不但热烈而且炙烤，所以，这个歌曲是很有控制的表现。

然而夏志蓝刚刚经过了一个漫长的冬季、一个盼望的春季，才来到了夏天。刚刚跨过夏天的门槛时，夏天有点陌生，它还在寒冷和木讷中，气温多变，风沙还在，它什么都像，就是不怎么像夏天。那个情形，让夏志蓝很难过，也很无奈。等了许久的夏天，又不能不在这种等待中再次等待下去。

小满节气都过了，夏天依然有点凉。夏志蓝就把心又调低了一点，不再高调等待。想那陇头的麦子，应该比她更有资格等待吧。就这么一天又一天，时序和夏天都只按照自己的节奏进展，完全不应该理会夏志蓝的情绪，这也算是帮助她顺应天之道。芒种过去了，就过去了。夏志蓝每天早上都从明理湖边经过，六七八点不相等的时间。终于有一天，她从湖水的颜色里发现了一点秘密，好像是故事里默默的伏笔，若有若无。

那湖水的景深好像增加了，似乎要把理工楼的全部景像都倒映在水中，却看不到湖水的底层。湖水的颜色也像是加深了，变得更加碧绿、深蕴，仿佛夏天一下子长大了，成熟了似的。睡莲的叶子冒出来，蓬蓬松松地支棱着一半在水面上，风吹过去，湖面荡漾着浅浅的涟漪，完全是大家闺秀的范儿。那些冒出来的半圆的、半椭圆的叶子们稍微动了动，露出一点点半开未开的粉色和白色睡莲的尖顶。夏天有一场大笑着的狂欢，正在孕育中么？

夏志蓝从草坪中穿插出来，迎面遇上了赶去八教、九教上课的学生们，男生女生，他们背着书包，有的人手里还拿着饼子，脚步匆匆，去往西北方向。在逆流中放慢脚步，夏志蓝来到了三教旁边的杏园，眼角扫见杏树下一个个七零八落或被扎烂吃了杏仁的杏子，抬头仔细寻觅，才见得树上的杏子一个个圆润饱满，青如玉石，有一些树梢的大杏子都已经一半是黄色一半是橘红色了，这自然成熟的杏子肯定美味可口。

夏天是谁的故事呢，是麦子的故事，杏子的故事，还是桑梓的故事？有一天清晨，夏志蓝他们在塑胶操场跑步，一圈一圈地经过东南角那棵“梨树”。夏志蓝很奇怪，这N多年以为是梨树的那颗树，怎么结了满树的、像小虫子一样的东西，它究竟怎么了？夏志蓝凑近了一看，哈，原来满树满枝结满的是桑子，还是那种白桑子。这可是很稀罕的美味佳肴！几个跑步的现代摩登妇女于是变身“野果采集者”。

夏志蓝的闺蜜数学教授比她长得高，也善于总结经验。很快就告诉夏志蓝，那种变白变亮的，最甜。她还给夏志蓝摘了好几个，在她的帮助下，夏志蓝把这个夏天的甜蜜从嘴巴品尝到胃里。夏天的桑子，从绿色长到白色，通体白色其实不够，后来它汁液饱满又白又亮，用手一碰就从树枝上掉下来了。第二天，在张掖“五个礅”的药用植物园，夏志蓝又近距离地采摘、品尝了那些紫红色的桑子。它比白桑子更夏天，成熟到鼓涨，紫色的汁液已经来到表面上，采摘和品尝都会把手和嘴唇染成紫黑色，留下很明显的证据。

杏子是金黄的，麦子是金黄的。夏至节很快到了，金黄的季节渐行渐近，渐近渐金。风吹过麦田，陇头的波浪一遍遍划过，云飘过天边，无言的成熟是那么静止。有谁爬上杏树，有谁在树下用长杆子敲打着杏子，这是成熟的、汁液饱满不能再等的夏天！桑子每天都在成熟，成熟地掉落在树下。鸟儿在树枝上跳来跳去，完全忘记了树下有人也在吃桑子。一只身上有金色和红色羽毛的鸟，叼着一颗桑子，蹲在高处的树杈上，咔咔咔地享用它的早餐。然后，留下了空空的树杈和树杈下那仍然繁茂的满树的桑子，让它们都在夏天的蓝天下，让它们都在夏天的晨风里。

麦子该收割了，已经收割了，在夏天里。杏子也该被采摘了，成框成框地运输到超市和市场的摊子上。唯有桑子，它太小太繁，只适合一次又一次地采摘。然而，夏天绝不厚此薄彼，让它们都饱满到成熟，成熟然后掉落。

夏天的故事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呢？开始的时候它不动声色，像夏志蓝这种直立行走、感受麻木的物种，其实无法感受。只有到了夏天妖娆无比，把所有热情倾倒出来，藏也藏不住的时候，人才会发现，这个故事早已打开了。世界变得热情似火，到处都是甜蜜的果实。于是，那满街都是花花绿绿的裙子，人便和夏天一起，热闹，热情，狂热了。

也许，夏天就是所有故事的故乡，它让故事都在夏天狂欢，把自己盛放到极致，哪怕凋零，哪怕掉落，哪怕成为了鸟儿的食物、人们的食物！然后，完成使命后留下风，留下故事在风里，让秋天充满回忆的欢乐。